靖安縣。
趙府,正堂。
原本正堂是待客之處,現在卻是擺上了一個梨花桌,桌上擺滿了佳餚,趙士朗一家六口圍攏而坐。
這是團圓之食。
就食之間,這一家人時不時歡笑一堂。
不過,在院落看著這一切的楊軒知道,或許只有那一雙年歲尚小的兒女笑容是最真摯的,其餘幾人最多隻是強顏歡笑罷了。
少頃。
趙士朗放下碗筷,其餘人為之一靜,只有一雙小兒女還在不停嬉笑。
趙士朗掃視眾人一眼,每見一人,皆是點了點頭。
旋即,他站起身,理了理因坐下而褶皺的服飾,邁步走向院落。
見此一幕,趙士宏微微嘆息,趙夫人掩面遮淚,趙元緊咬牙關,努力不讓自己失態而落淚。
院落中等待的兩名衙役手拿一對手銬、一對腳銬及束縛脖頸的枷鎖,向趙士朗走去。
楊軒、趙卓、任正和縣令靜靜地看著他。
趙士朗經過楊軒身旁時,偏頭看向楊軒,眸光竟泛著淡笑“楊大人,昨天您說我註定會輸,結果在下是輸了,但過程在下是贏了。”
楊軒一愣,旋即苦笑搖頭。
這老狐狸,臨死前也要嗆自己一把。
結果確實是他贏了,案件的幕後黑手趙士朗被繩之以法。
但過程,說實話,他確實沒找到趙士朗隱於幕後佈局一切的證據。
拿到銀票,只能證明趙士朗貪汙,並不能證明趙士朗就和金州一定就有勾連。
他答應了保下趙元不死,這趙士朗自己認罪,這案子才結束,他的任務才完成。
不得不說,這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只希望以後的任務少碰到些這種人,頭疼。
兩名衙役準備給趙士朗縛上枷鎖,趙士朗就範。
“爹——”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卻是趙士朗那僅三歲的小兒子喊道,一旁也只有三歲多的女兒也望了過來。
楊軒一伸手,搭在衙役的手臂上,阻止了他準備給趙士朗上枷鎖的行為。
兩名衙役愣住,見楊軒緩緩搖頭,於是停下手中的動作。
趙士朗轉身,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
“爹,您要去哪兒?”三歲的女兒粉嘟嘟,明亮的眸子一閃一閃。
聞言,趙士朗腦袋一空,雙唇顫“爹要去……”
“你們的爹要去為國盡忠,你們要好好讀書,長大了報效家國。”
楊軒臉上露著和煦的笑容,他笑吟吟地看著這一雙可愛的孩子。
“我要讀書!我也要像爹一樣為國盡忠!”
“我也要!我也要!”
一雙稚子不懂事,爭搶著要為國盡忠,不由又嬉鬧起來。
趙元埋著腦袋吃著菜,強忍著情緒的他,突然一下便淚如雨下,扒飯的度不由加快,且越來越快,飯菜很快就堆滿了嘴。
趙士朗渾身微微顫抖,轉身偏頭看向楊軒,面色忽然變得滄桑,真誠地道“謝謝。”
楊軒搖搖頭,微微偏頭對衙役輕聲說“出去弄。”
兩名衙役會意,一左一右抓著趙士朗的臂膀,向府門走去。
半晌。
趙士宏起身,路過楊軒時,對著楊軒微微點頭,目光帶有解脫,也有感謝。
不久。
趙元起身。
“元兒!”趙夫人淚水沾滿了臉,原本還算蛋白的臉頰盡顯滄桑。
“娘,我還會回來的,您好好照顧弟弟妹妹。”
說完,趙元雙膝跪地,對趙夫人磕了個頭。
旋即,他拂袖擦拭了下臉上的淚水,起身快步走到院落,來到楊軒跟前。
趙元雙手攤開垂落褲腿的外袍,對著楊軒恭恭敬敬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他知道,是父親懇求大人,大人答應後,才保下了自己的命。
但是,保他命的人,自己卻欺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