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藤に牡丹

永祿五年三月,一支打著“二引兩”紋旗幟的隊伍出現在了城下町的街道上,自然有負責警備任務的常備隊上前查驗,待對方出示了進城文書後便揮手放行。

自從加藤段藏因事被責罰後,加藤一族已經不再負責城下町的警備任務,大部分族人也被調出,開始專司對外訊息的打探,常備第一陣、第二陣開始專職日光山城的警備工作。

“這位大人如何稱呼?”最上義光攔住了正要帶隊離開的日光山城武士,

“在下長尾權兵衛!”武士已經看過了對方的文書,知道這是羽州名門最上家的送親隊伍,因而雖不認得最上義光,但依然很客氣。

此時已經是傍晚,城下町卻十分熱鬧,有一隊隊足輕向各商家和住戶分彩色燈籠,部分已經領取燈籠的町內民眾,正在武士打扮的人指揮下將燈掛在自家門前。

最上義光指了指忙碌的眾人,好奇問到“這是在準備什麼?”

“御臺所昨夜為本家誕下一位公主,館主大人下令城下夜不閉燈大慶三天,您倒是來的是時候,聽聞梅居屋已經僱傭關東各地的藝人到城下町演出,下野國內的一些已經來了,明日會到的更多,到時候可就熱鬧了。”長尾權兵衛呵呵笑道,隨後又看到有商隊往這個方向走,便向最上義光告罪一聲,向前詢問去了。

本聽聞北條鶴生產的訊息,最上義光心中便是一緊,待聽到產下的是女嬰,這才把提著的心放下。

最上義光上馬來的隊伍中間的乘物邊,低聲向自己的妹妹轉述了剛才瞭解的情況,乘物內僅僅是應和了一聲便未有回應。最上義光在馬上聳聳肩,對於自己這位妹妹,他是越來越摸不準了。

去歲年末,關白近衛晴嗣赴出羽國為足利長尾家商談聯姻之事,最上義守最初是極其反對的,咬準了要與伊達家聯姻。最上義光會同家內親近勢力極力配合近衛晴嗣,但效果了了。本以為此事就此終結了,最上義光未曾想道自己這位妹妹突然出現在了評定間,在眾多家臣在場的情況下,當中表明自己要嫁到下野國,可謂驚掉了一片眼球。

畢竟此時不比後世,這樣當中如此表明心跡,於貴族女子之聲譽總是有損的,幾個有實力的分家更是當中以此事為笑談,惹得最上義守十分惱火,但也正式如此激烈的舉動,讓最上義守不得不促成這段聯姻,以挽回一些顏面,成了還算是郎情妾意一段佳話,不然傳出最上家的公主行事不端,最上家這個出羽國的名門可丟不起人。

在最上義守的眼中,自己這個妹妹是極有主見的,雖然小自己兩歲,但是說來慚愧,很多時候最上義光總是端不齊兄長的架子。本來對於最上義守提出的聯姻計劃,義姬是極度反感的,畢竟長尾景光在關東“妖怪”的名號並不好聽,當然義姬對於伊達家聯姻也不感冒。但當義姬那次在天守閣見到景光之後,態度來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最上義守不禁感嘆長得一個好皮囊還是讓人羨慕的。

最上義守騎在馬上,看著喧鬧的城下町,再望向遠處城中的巨大天守閣,對自己妹妹的未來有些疑慮,按照自己妹妹要強的性格,真不知道來此是好事還是壞事。

……

“都這麼大的月份了還亂跑,天守上的風還是有些急!”靜院夫人帶著責備的語氣說道,並將一間輕薄的袿袍披在加藤朧惡肩上。

加藤朧依著天守閣頂層的護欄,看著城下町如螞蟻般來回穿梭的人群,雙手不斷撫摸自己高聳的腹部,笑著回頭答道“哪有千葉姐姐您說的那麼嬌氣,不礙事的,我就是上來透透氣,奧中都忙亂成一團了。”

“御臺所產後虛弱,奧中大小事務繁雜,正是你學著幫幫御臺所的時候,怎麼跑出來偷懶了。”靜院夫人輕輕嘆了口氣,揮手將隨侍在身邊女官驅退,繼續說道,“之前的事情,殿下雖然責罰了大頭領,但畢竟沒有追究什麼,我加藤一族人丁並不多繁盛,本來城下町的工作就牽扯太多精力,專心為殿下打探訊息剛好。再說奧中守備,仍多是咱們一族的女官在負責,這說明殿下還是信任咱們的,您不要故意去避嫌。”

“我本來就不喜歡那些事情的。”朧回過頭繼續眺望窗外。

“即使不為您自己,還是要想想您肚子裡的小殿下啊。”靜院夫人壓低了聲音,但仍不緩不慢說道,“咱們加藤一族出身卑微,但小殿下是染了高貴血脈的,總不能不為小殿下多打算。”

見朧站在那裡沒有回話,靜院夫人繼續說道“太田殿最近還是有些殷勤了,特別是咱們殿下召寢之後,總是往御臺所身前湊,現在奧中一些財務文案工作,已經是她在負責了。”

“她喜歡做她的事情,我本身對那些事情就不喜歡的,只要能一直守護著殿下,我就很滿意了,剩下的讓殿下來煩惱吧。”朧擺了擺手,不再讓靜院夫人言語。

靜院夫人再次嘆氣,苦笑道“我以前想的和你一樣簡單的,現在……可能真的是年紀大了吧。”

“千葉姐姐!”朧略帶嬌憨的喊了一句,靜院夫人徹底收住了話語。朧也收回遠眺的目光,地頭看向天守閣下御館表向的位置,笑著輕撫腹部。

……

御館表向的評定間中,烏泱泱擠滿了人,足足有百十人在座,主要是現今足利長尾家足輕大將格以上的奉公眾,以及足利長尾家下轄的下野、上野、下總、常6等國萬石以上的國人眾,極其罕見的被聚集在了一起,每年評定會時都不曾如此齊整。

會議已經開了一天了,但不論是奉公眾,還是國人眾,一個個具是全神貫注。今次,真正是宣佈了一系列大事,從地貢調整到知行賞賜,從人事調整到家內法度確立,囊括了方方面面,涉及每個人的切身利益,且宣佈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重大,由不得不重視。

在八幡原之戰後,景光威信被再次拉高,鞍斬武田信繁的事蹟可謂再次震懾關東,領內不和諧的聲音一掃而光,特別是在足利長尾家武力懲戒了幾個刺頭之後,治下國人具是安穩了下來,如乖寶寶一般等著大人的擺佈。

“還有兩件事,大家再堅持一下吧。”畢竟坐了一天,午飯都是匆匆用過,看著國人中部分年長者臉色已經有些白了,景光笑著緩和了下氣氛,道,“近江守,你繼續。”

“是,殿下!”甘粕景持領命說道,“年前,殿下已經向大殿行文奏請,放棄上杉家一門眾身份,改列為關東管領治下國人眾,近日大殿已經回覆准許了,並申明維持本家現有知行及統屬不變。”

“轟!”隨著甘粕景持的話音剛落,評定間內炸開了鍋,這就是意味著景光正式放棄了關東管領上杉家的繼承權,這對於在座的各位來說簡直不能理解。

“安靜!”佐竹義重跪坐在景光身後,以劍鞘敲擊地板,使得室內重新安靜了下來。

這是與近衛晴嗣談話,又與甘粕景持等人商議後做出的決定。足利長尾家作為一門眾勢力,在上杉家內部已經是比較畸形的存在了,特別是景光作為前代家督長尾晴景的嗣養子,在軍神大人未有子嗣的情況下,理論上繼承序列是極其優先的,已經嚴重干擾了上杉家對繼承人的選擇。

從與長尾輝虎的接觸看,景光或多或少感覺到,這位對傳承的理解更為老派一些,實際上是傾向於在真正的血親中擇嗣的,且景光與長尾輝虎卻是年齡差的有些小了,從此方面看也並不是嗣子的最佳選擇,但由於足利長尾家的勢力,景光又成為了繞不過去的一道坎。因而景光乾脆上書請辭身份,算為長尾輝虎解圍了,後者投桃報李也給了些實惠,當然不方便在此與眾人說。

待眾人消化完了上面的訊息,景光站起身來,俯視著室內眾人表態道“本家受上杉家及管領大人恩惠,今後諸位當同本家繼續為管領大人盡心竭力!”

“是!”眾人紛紛拜倒。

“最後一件事!”景光拍了拍手,有城中小姓託著一面白色旗幟交到景光手中,“既然已非上杉家一門,朱雀紋、九耀巴紋本家繼續使用便顯逾越,前些日子恰得近衛關白大人賜紋,我已一併奏請管領大人更改足利長尾家正紋為‘藤に牡丹紋’。”

景光展開了旗幟,新紋是“近衛牡丹紋”的變體,以牡丹為底紋上方纏繞二條藤,行成一個繁雜的合體紋路,正當室內眾人品味其中味道,便聽景光高聲道。

“也請諸位繼續為本家盡心竭力,在‘藤に牡丹紋’庇佑下,為本家開疆拓土,立一分不朽的功業。”

(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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