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四章 立矛為城 割肉補瘡(1 / 2)

在戰場上,捨生忘死是有的,不過大多數人還都是為了自己的生存在戰鬥,看著對面的海盜們突然排列成了方隊,長矛如林,毫不停頓的朝著自己這個方向平推過來。

簡單的目測之下,就能判斷出來自己手中的兵器比起對方的長矛短很多,正當面對方又是長矛的陣列,面對的結果只能是被戳死。

楊四海盜中的這個長矛方隊由膠州營派來的人員和招募來的海盜青壯之中的精銳組成,基本戰力和膠州營的部隊也差不太多,聚整合長矛陣之後,卻沒有什麼鑼鼓聲作為步點的節奏,只是士兵們齊聲有節奏的吆喝著。

在這樣的大喝聲中,海盜們大步向前,無可阻擋,方才還是互相糾纏的近戰,火器弓箭完全應用不上,海盜們突然的變陣,用長矛在一個方向突擊,官兵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看著對方氣勢如山的衝到跟前,徐州兵的反應就是大喊著四散逃走,跑的慢了甚至沒有什麼抵抗的機會,直接就倒在鋼鐵叢林的攢刺之下。

在外面亂戰的海盜們則是依託在長矛陣周圍跟著朝外殺去,官兵好不容易合攏的包圍圈立刻是被開啟了大口子。

馬隊就是在外圍遊弋,卻始終找不到突擊的空間和機會,那徐州兵的遊擊正在著急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包圍圈已經是被對方打破了。

楊四的海盜們對眼前這種情況應該有過多次的操練,長矛陣平推出去,官兵們在混亂之中忙著整隊的時候,長矛方隊原地立正,然後轉身,後隊變成前隊,而不屬於長矛陣的海盜們則都是跟在後面。

領隊的人又是發聲喊,手持長矛的海盜們有節奏的大聲吶喊著,又是大踏步的衝了回去。

被海盜們衝開個口子,也不至於全盤的失敗,徐州兵的各級軍官儘管是氣餒,可還是收攏軍兵,這種短兵相接的局面,短期的失利沒有關係,只要不潰散混亂,那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可誰也沒有想到,海盜們衝出去之後,居然還能這麼容易的轉身,並且在齊齊後轉之後,居然隊形絲毫不亂。

一個人隨意的前進後退這個不難,可一個幾百人的大隊居然有如一人,絲毫不亂,這實在是讓人不可思議。在現代,小學生在體育課上經過訓練後都可以輕鬆的做到這一點,可對於這個時代來說,能做到這一點非百鍊強兵不可,戚繼光治軍天下聞名,可他的兵書裡面還說大軍行進的時候,要慢步走,每十步停下來彼此校正佇列,以防混亂。

也膠州營那種現代軍隊的佇列訓練,還是每天不停的訓練,才能讓士兵們做到這個效果,這個效果在戰場上已經起到大的作用。

還沒有完全收攏住的官兵,被長矛方陣轉身再衝回來的時候,下級軍官們再也維持不住這個隊形,剛才那個被衝開的口子又是被衝開了。

這長矛方陣絲毫不停,一直的朝著裡面平推了過去,短兵相接之中,和長矛陣面對面的官兵,每個人需要同時面對五排的長矛,且不說兵器的長度不夠,即便是武藝精熟,在亂軍之中如何的防備過來。

正當面的只能是退或者死,而長矛陣的兩側,卻全是海盜們的散兵,他們倚靠長矛佇列作為屏障,朝著兩邊攻擊,拼命的擴大這個傷口。

就好像是一把帶著毛刺的利器扎入肉中,利器不斷的向前,刺的無比深入,而毛刺則是把傷口周圍的血肉泛起帶出,造成更大的傷害。

長矛方陣向前衝了一百步多點,在長毛佇列稍微有些散亂的時候,一直在僵持的戰局終於出現了變化,徐州兵再也支援不住,全營潰散了。

率領徐州軍的那位遊擊,已經是把馬隊糾集在身邊,可看著亂軍之中好似山嶽的如林長矛,就是無法下定決心放馬去衝,這到底是那裡冒出來的海盜,居然是這樣的強軍,潰亂的兵丁朝著西面跑去,馬隊也漸漸的有些維持不住,快要被逃兵衝亂了,這位遊擊也不願意繼續打下去了。

好在這次的傷亡不大,但這些潰逃的兵丁需要收攏起來,若是兵丁收攏不起來,實力受損,那可就是得不償失。

這遊擊嘆了一口氣,撥馬轉身,追著潰兵走了,不過在這位遊擊的心中,看見方才那些使用長矛的步兵在軍陣中左衝右突,陣型卻不亂,如果馬隊去衝擊話,憑著自己這些缺乏訓練的騎兵,能不能佔據上風實在是沒有把握。

很多海盜還在浴血的廝殺,渾不知圍攻他們的官兵已經是潰散,看著面前的對手要跑,還想要去追擊。卻被身後的人喊了回來,作為海盜核心的長矛陣始終是保持著頗為冷靜的心態。

很多人暈頭漲腦,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遲疑了會才知道自家已經是勝了,楊四手下重新收攏起來的這些海盜青壯,從前都做過些殺人越貨的勾當,也都是見過血的,可今日這麼大的陣仗卻都是第一次經歷。

這些海盜們覺得心中害怕,可卻沒有什麼逃跑的意思,只是按照平日裡訓練的哪些東西在那裡和敵人廝殺,發現看似可怕的官兵倒也不是如何無敵,自己這邊也能抵擋的住,這就是平日裡訓練的效果。

散漫沒有紀律的海盜青壯們,被膠州營的軍官和訓練體系灌輸進去一些東西,這些東西漫漫的滲透進他們的骨子裡,讓他們越來越強,成為合格的戰士。

徐州兵們逐漸潰散之後,戰場上逐漸的安靜下來,在城頭觀戰的那些人也都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城下,戰局本來漸漸的朝著官兵有利的情況發展,誰想到突然間,海盜們幾進幾齣,官兵瞬時潰散。

猛然間,戰場上的海盜們發出震天價的吶喊,城上觀戰的鹽商和代表本在發呆,有幾個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喊直接嚇得坐到在地上。

這喊聲是勝利之後的吶喊,不過這吶喊卻也能聽出些不同,長矛陣的那些海盜們有節奏的用長矛頓地,跟著這節奏喊叫,而外面的那些海盜則是興奮的亂叫,無論如何說,這些海盜們經過這次的戰鬥,青澀被洗去許多,已經算是戰士了。

不過城下這些海盜們的高興並沒有堅持太久,楊四扯著喉嚨大喊道:

“不要嚎了,都給俺楊四安靜點,把運鹽河上聽著的船燒了,矮壩挖開,天黑咱們就走,那個兔崽子沒幹完,老子留他在岸上嚎!”

本來還是興高采烈的海盜們,頓時是變得垂頭喪氣,讓他們去拼死的作戰還可以,讓他們去幹活,實在是提不起精神來。

在海州城城牆那些和鹽商相關的人臉色灰敗的看著不遠處運鹽河上,燒船的黑煙又是升起,又有人在鹽田那邊挖掘矮壩,鹽田又要一段時間恢復不過來,要這麼下去,搞不好這鹽場就要完全的廢棄掉。

也許是因為戰鬥耗損了體力,所以這次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連河邊的鹽倉和鹽屯都要拆毀,只是焚燒船隻,挖掘矮壩之後,坐船離開。

海州鹽場第二次遭襲,贛榆、惠澤等地沒出三天就立刻得到了訊息,官兵死傷接近六百,徐州兵潰散,贛榆和惠澤兩地的徐州兵當即退守城中,不敢再在城外紮營,而且在鹽田鹽場裡面勞作的鹽工,潰散將近兩成。

眼下對於兩淮鹽商們來說,這已經不是能不能趕上交貨進度的問題,而是鹽場能不能儲存住的問題,關係到鹽商根本了。

近萬官兵被擊潰打敗,南直隸海邊如同門戶大開,任由賊人往來,這也不光是鹽商們的事情了,淮安府派人一路急報至南京城,江南大震,太監盧九德沒有想到這一上任居然就冒出這樣的禍患來。

按說南直隸負責水師的有操江御史,江防和漕運防護都由他負責,也就是他手裡還有些水師,但這些水師破爛不堪,能不能正常的開出去都難說,就不要說什麼禦敵於水上,和海盜在海面上作戰了。

新任南京鎮守太監盧九德也知道鳳陽府、廬州府、安慶府的兵馬不能動,因為他就是在那邊過來的,這三地的兵馬都是放了防備湖廣一帶的張獻忠和羅汝才亂軍,如果隨意調遣,導致對方趁虛而入,鳳陽皇陵再有什麼閃失,肯定是誅滅九族的大罪。

但鹽商們在京師和南京城兩處的影響力極大,要是不盡快拿出個處置的方法來,怕是自己這個鎮守太監也做不安穩。

崇禎十二年十一月上旬,湖廣一帶官兵和賊兵已經是大打出手,兩淮鹽商這邊愁雲慘淡,海盜逍遙海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來一次鹽場,生產不恢復,今年的收入怕是要大跌了。

快馬加急,南直隸海盜肆虐的情況已經是報到了京師之中,嘉靖朝的東南倭亂幾乎動搖國本,朝中的諸公都是記憶猶新。

聽到南邊又有這樣的情況,態度倒是極為的統一,不能姑息,即刻的調集兵馬剿滅。當日間倭寇之亂就是從小小的跡象發展起來,因為沒有人管,變成了後來的大禍,不能再有同樣的錯誤出現了,必須要扼殺在萌芽之中。

問題的關鍵是,從那裡調兵來剿滅海盜,因為有鹽商在其中的助力,朝廷關於海盜的旨意和處置往來特別的快速,差不多十五天之內,朝廷的批覆已經是轉回了南京城。

兩淮鹽商們確實是著急了,因為這邊生產的耽誤,已經是有傳聞,說是河南和山西的鹽商鹽販,已經打算在魯地買鹽,市場已經是有漸漸流失的跡象,這可真是動他們的命根子了。

眼下山東總兵李孟那邊的優勢就體現了出來,山東的鹽貨出產銷售,都是有專門的武裝人員負責保護,李孟的膠州營本身就和官鹽私鹽密不可分,要想對膠州營的私鹽做些什麼,不光是生意上的事情,實際上還是和膠州營龐大的武力對抗。

而兩淮鹽商幾百年做的是太平生意,和官府的關係保持的極為良好,鹽貨的買賣和運輸生產安全保證,靠的是官府的兵馬來維持。鹽商們可不願意把賺來的錢丟在養兵這個無底洞裡面去,何況他們也根本沒有這個想法。

可如今兵荒馬亂的時節,就連官府都調動不了這些擁兵自重的武人,更不要說他們這些鹽商,而且即便調動了又能如何,和海盜打了幾場,敗的落花流水。

鹽商們是真急了,等到京師朝廷的批覆來到南京城,他們大筆的銀子撒了下去,只要是誰能解決眼前這個局面,他們還有重謝。

前些日子,兩淮鹽商一直也是想在海面上打聽下,到底是那一家的海盜來鹽場搗亂,既然是平定不了,拿銀子買個安心也好,但這海面上的事情,差不多全在鄭家的掌控之下,從前鹽商根本懶得理會海上的鄭家,還給對方找了許多次麻煩,眼下想要動用鄭家的關係來查事情,可想而知鄭家會是什麼反應。

在南直隸主持鄭家事務的鄭鯊毫不客氣的給對方了一個冷臉,不予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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