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雷瑪雷是完全沒想到米莉森還能反將一軍,愣是聽完米莉森將太陽的教義講完,才反應過來。
當然,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那米莉森所說的,自然也是沒聽進去。
雖然沒聽進去,但米莉森對陽光普照的歌頌還是很明顯能聽出來的,這也是那教義的主要內容。
所謂教義,總是要靠枯燥的重複強化人們記憶的,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接受即可。
瑪雷瑪雷說“或許疾病與陰影不是我們的選擇,但正因如此,我們無法選擇健康與光明,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中,長成此等虛弱的身體……要知道,在黑暗中待久了,人的眼睛便無法接受光明瞭。”
“第一時間,肯定會覺得刺目,甚至會有焚身之苦。”米莉森說,“但當你適應之後,便不會再願意回到矇昧的陰影中。”
“有些人只能活在陰影中。世代作為處刑人的命運、無法擺脫的宿疾,就像那些惡兆之子一樣。我們不是自願以這樣的姿態降生於世的,難道像我們這樣的弱者,就不配擁有自己的神嗎?冷漠的陽光為何要驅逐我們的陰影?”
米莉森抿著嘴,雖然不服,但一時卻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說服瑪雷瑪雷。
瑪雷瑪雷對此結果則早有預料。
一個病弱的城主,總是比健康的平民有更多時間去思考這些東西,將詩意的憂愁根植於內心。
精緻的貴公子面具保護下,醞釀的話語自然也被保養磨礪得更加鋒利,足以在唇槍舌戰中戰勝對手。
米莉森繼續訴說著自己的觀點,但都被瑪雷瑪雷反駁了回去,她瞪著瑪雷瑪雷,腮幫子鼓起來
“為什麼你要畏懼太陽,寧可躲在陰影下?”
瑪雷瑪雷不動聲色地說
“因為白天一切都籠罩在可怖的陽光之中。”
米莉森悶聲坐下,嚼著已經被日蔭城的陰冷侵蝕僵硬的飯菜
“我不會認同你。你沒有得過腐敗病,不知道那有多可怕,這和一般的疾病是不同的。”
“但您正是因為腐敗,才格外美麗啊。”瑪雷瑪雷崇敬地欣賞著米莉森臉上的白斑,“簡直是最完美的裝飾。”
米莉森微微抬頭,翻著三白眼看瑪雷瑪雷。
她勐然從座位起身,撲向瑪雷瑪雷,額頭抵著瑪雷瑪雷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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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大廳門外,無名緊張起來,喃喃自語
“什麼動靜?他們不會打起來吧?”
大廳外面的,無名和勒緹娜此時都貼門上,支著耳朵聽裡面的動靜。
勒緹娜不放心瑪雷瑪雷,總擔心米莉森跟這個變態共處一室會出事。
無名不放心米莉森,總擔心米莉森一個暴起把瑪雷瑪雷秒了。
無名哀嘆“吃得好好的,聊什麼信仰。”
“聊信仰有什麼不好?”勒緹娜問。
“煞風景啊。”無名說,“信仰和政治,相親的時候要避免聊這些,如果意見不合,那就不會喜歡上對方了。”
“那不是更好嗎。”勒緹娜說,“有雷趕緊知道趕緊撤退,多好。”
“最好是這樣。”無名聽著屋裡那激烈的交談,“可惜,當人們激烈地為自己的信仰爭鋒時,他們或許並不知曉教義的真諦。所謂的道理,也是預先設好立場後,在茫茫的語言之海中尋找可供攀附的依憑。”
“請說人話。”勒緹娜說。
“只有信仰,沒有智力。”無名說。
“你說米莉森嗎?”勒緹娜問。
“米莉森對太陽的理解,確實還有些淺薄。”
“有沒有搞錯,米米是在維護你的信仰誒?”
無名嘆氣“我也不是在批評她,我以前比她更狂熱。只是這種爭論結果只能以摧毀一個人結束。摧毀對方……或者摧毀自己。冷靜的思考總是在毀滅之後才有可能開始——雖然幾乎是必走的彎路,但也實在是浪費精力。老師的作用,就是幫後人少走彎路啊。”
無名撓牆“更要命的是如果摧毀的是對方,我的生意就泡湯了啊。”
勒緹娜看到無名還想著生意,有點氣。
想到米莉森還在裡面維護老師的信仰,外面老師卻只想著瑪雷瑪雷,替米莉森不值。
“你就不能擔心一下自己的徒弟?”勒緹娜說。
“我擔心她幹嘛?”無名說,“你也太小看我教出來的徒弟了吧?”
無名突然噤聲,他意識到,城主大廳裡一直沒有什麼聲音。
“怎麼了怎麼了?”無名緊張,“米莉森不會抹了瑪雷城主脖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