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個大早,王凝之在床上狠狠地打了個滾兒,拼了命地爬起來。
早起真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了。
然而,不起不行啊!
昨天晚上,謝道韞的護衛就到了王家,親自轉達了謝道韞的話,那就是讓自己今兒一定過去。
平日裡當然是會去的,但遇到有事兒的時候,自然就會由別的兄弟去送王孟姜,年關將至,親朋好友走動不斷,不論是王凝之,還是謝道韞,倒也不是每天都有時間。
這次謝道韞剛在白天跟自己說阮容夫人要回來,晚上就給自己傳話了,那肯定是她娘要見自己。
今兒,自己就要去拜見謝道韞的親孃了。
這是個大問題,需要諮詢一下專業人士。
一股冷氣從窗戶的縫隙裡鑽入,讓王凝之打了個哆嗦,穿好衣服站在視窗,往外頭一瞧,一片涼白。
昨日陰沉了一整天,終於是降雪了。
此刻雪已停歇,只見院子裡的樹杈上,都像開著一朵朵的花,對面屋簷上的白色,幾乎和瓦片一般厚實,沿著屋頂的紋路,彷彿是搭了一層新的蓋子。
先,王凝之敲開了大哥王玄之的房門,多虧大哥多年來都是早起讀書的,否則還真不敢敲。
“怎麼了?”王玄之披著一件毛茸茸的大衣,手裡還拿著卷兒書,相當好奇。
要知道,這些年來,為了讓王凝之能早點起,不說給弟弟們做個好榜樣,起碼不給他們也賴床找理由,王玄之可謂是煞費苦心,卻一無所獲。
就連最近送小妹去讀書,王凝之都是每天被小妹叫起來的,面對這個現象,就連老孃都拿他沒轍。
“大哥,情況緊急,先聽我說。”
雖然一頭霧水,但是看著王凝之這幅樣子,王玄之還是側過身子,讓他進了自己書房,還吩咐丫鬟去煮了茶,直覺上來說,二弟怕是遇到大麻煩了。
茶香瀰漫在書房裡,王玄之一臉嚴肅,認真地聽著,只是,越聽臉色越古怪。
等到王凝之終於講完,抬起手來把一杯茶水一口喝乾,才聽到王玄之說道“所以,你是想問我,怎麼給阮容夫人留個好印象?”
“不是,”王凝之擺了擺手,“我是那麼膚淺的人嗎?我是想問問,怎麼能扭轉一下我的形象。”
“呵呵,”王玄之笑了笑,“你王二哥聲名在外,整個會稽誰不知道?去哪兒扭轉?”
王凝之嘆了口氣,“大哥,這時候就別打趣了行不,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兒了,我現在早就煥然一新了。”
“詞兒倒是用的挺好,問題是人家信嗎?”王玄之白了一眼。
“大哥,你那會兒我記得也去過何家,是怎麼做的?我記得何家長輩對你都是相當滿意的。”
“可是我好像也沒做什麼呀,”王玄之陷入沉思,過了好久,還是一無所獲,就在倆兄弟大眼瞪小眼的時候,總算是來了救星。
“夫君,是二弟在你書房裡嗎?”何儀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娘子,你來,幫我們一個忙。”王玄之眼前一亮,這種事情,問自己哪兒能懂呢?身邊這不是就有一位嘛!
可是在聽完王凝之的問題之後,何儀也同樣陷入了沉思,好久才一臉歉意地開口“叔平,我只記得當初伯遠到我家的時候,也沒特意準備什麼,家裡大人都是認同了這門親事,他才上門拜訪的,我爹孃都挺滿意的。”
說完,還看了一眼王玄之,似乎在確認,而王玄之笑著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確實沒被為難。
於是兩人相視一笑,濃情蜜意,一切盡在不言中。
王凝之恨恨地奪門而出,找這些人,純屬給自己找麻煩,大清早的乾點什麼不好,非要來給自己添堵。
嘆了口氣,如此看來,也只能是橋到船頭自然直了,總不能去問老孃,要是老孃的話,一定會說“怕她做甚!你去告訴阮容,她如何為難你,將來我就如何為難她姑娘!”
而這種話,一旦王凝之開口了,怕是親事不成,自己還很有可能被亂棍打出。
根據自己昨兒一天跟謝家幾個兄弟打聽來的訊息,謝道韞一身武功,那都是跟她娘學的!
而且,阮容夫人之所以不怎麼管教孩子,就是因為她覺得這些孩子們都沒有阮氏的那股輕狂勁兒,目前看來最成器的謝淵,都不怎麼能討她的歡心。
按照謝道韞的說法,這兩天時間裡,她家裡的長輩們也都會相繼回來,本打算是在人多點的時候去拜見,也能輕鬆些,但阮容夫人似乎並不打算給自己這個時間。
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最先覺今日不同的,是王孟姜,蜷縮在王凝之懷裡,一雙大眼睛撲閃著,“二哥,你今兒怎麼自己起來了?”
“哦,這不是下雪嗎?就早些起來了,免得你又著急忙慌地來叫我,再摔倒了。”王凝之無意識地回答。
結果王孟姜不高興了,小手揪著王凝之的領子,“我早就不會摔倒了,上次還是去年才跌倒的!”
打打鬧鬧,進了謝府,今兒降雪,王獻之也終於不用去習武了,捧著一本書,躲在書房裡頭裝模作樣,和謝玄用書本來遮擋,玩著五子棋。
王孟姜則坐在前廳裡,靠在小火爐邊上,一板一眼地讀著書,時不時拿起筆來,寫幾個大字。
謝道韞一邊照看著,還偶爾抬起頭來,看看正杵在門口,一副憂鬱狀的王凝之,嘴角流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時間慢慢過去,王凝之終究忍不住了,回過身來,走到火爐邊坐下,“你娘什麼時候來?”
“不知道呀,”謝道韞俏皮地笑了笑,“她昨日晚間才回來,還與我們兄弟姐妹說了會兒話,今日估計會遲些。”
說著,又瞧了一眼放在案几側邊的一副字,“你把你爹收藏的字偷來,就不怕他罰你?”
“衛夫人是我王家的長輩,我爹雖是隨著她學習,但老人家近年來早就不喜歡我爹了,總說他喝酒誤事,尤其是喝了酒以後,筆法恣意之過,全無用筆之敬,我也算是為師公出口氣。”
“衛夫人的話你也敢編排,真不愧是郗璿的兒子,膽大妄為!”
門外一個聲音響起,王凝之一激靈,轉頭看去,只見一個丫鬟輕輕撩起簾子來,便躬身等在那裡。
謝道韞起身,牽著王孟姜站在一側,而裡頭謝玄和王獻之也急忙走了出來,看上去倒是恭敬,不過謝玄嘟著嘴,明顯有點不爽,昨夜就被剛回家的老孃給教育了,少年還處於叛逆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