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草千百萬年都在荒沙之中,它苦守著這片望不到邊的土地,最難熬的時候,甚至只能和自己的根交流交流。

它的生命中,只有荒沙和孤獨作伴。

而餘瑤不是。

她出世沒多久,就跟在顧昀析身邊,之後五萬多年,相依相伴,磕磕盼盼,一路走過,饒是顧昀析沉睡了近一萬年,她的身邊,也不缺朋友和親人陪伴。

覺得孤獨了,就去蓬萊找扶桑下棋。

找汾坷去人間逛逛。

找琴靈喝茶逛街。

安安靜靜地等他從沉睡中甦醒。

她沒覺得孤獨。

她無法理解神草。

不知過了多久,神草向她傳遞出一種十分明確的拒絕之意。

餘瑤咬牙。

這個時候,她整個人都在細細地發顫,因為疼痛已經到了一個相當可怕的程度,並不侷限於剛開始透徹心扉的寒意,她頭疼得想吐,身體裡的血液像是要逆流沸騰一樣。

她還維持著那個觸控神草的姿勢,白皙的手背上,卻慢慢的現出蛛網一樣細密的血路和青筋來,烏髮如水順從地往下平鋪,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被這濃墨一樣的色澤襯得極白,沒有絲毫的血色。

顧昀析很快看穿了她強撐的狀態。

“瑤瑤,收手。”男人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並沒有什麼失望的情緒在裡面。

既然已被拒絕,強撐無濟於事,只會讓自己受苦。

凡事強求,適得其反。

道理餘瑤都知道,可她不想放手。

也不能放手。

描繪了無暇神草具體位置的神土,是夙湟看在汾坷的面子上送來的,一路摸索奔波,強開禁地,為了這棵神草努力的,遠不止她一人。

放手,何其簡單。

但是這一鬆手,餘瑤自己都不敢想,以後的無數個日日夜夜,她將多麼後悔,她會想,要是當初,勇敢那麼一下子,堅持那麼一下子,或許就可以了,或許就能得到神草了。

她不用再站在顧昀析的身後,做一個只會拖他後腿的廢神,不用在大難來臨之際,還得他分出心神來特殊看護,也不需要眼睜睜看著他付出,而自己傻愣愣的連半個可以幫忙的地方都沒有。

再多堅持堅持,就可以了。

餘瑤頭一次衝著顧昀析搖了搖頭,晶瑩的汗珠從她的額際滾落,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聲音變得格外沙啞,每一個字眼都吐得十分艱難:“再試……試一下。”

是懇求的,示弱的語氣。

若是以往,她這樣,顧昀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只是現在這個情形,繼續僵持下去,無異於刀尖舔血,等於用自己的性命,在賭神草回頭的可能。

一個賭字,就足以言明所有事情。

緊接著,餘瑤做了一個十分危險的舉動。

她眼前一片模糊,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下嘴唇咬到現出鮮血的腥甜味,硬生生將自己的神魂分離了出來。

顧昀析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面沉如水,他修長的手指微曲,點在半空中,像是某種一氣呵成的法訣,臨到尾,又想起了方才餘瑤的那個眼神。

他心尖上像是竄起了一團無名之火,越燒越旺,但到最後,皺著眉嘖了一聲,很煩躁地將那個畫得工整的法訣抹得七零八碎。

越來越不聽話。

長點教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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