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野也看過去。
姜銘書拿出笛子。
靜靜注視著周圍眼睛亮晶晶的孩子們,他輕輕吸了一口氣,將笛子抵在唇邊。
這笛子的工藝並不出彩,有一些音發得不是很準,不過在這個寬敞的室外,被風的聲音一中和,倒也不算明顯,甚至多了幾許淳樸厚實的感覺。
笛聲悠悠,帶著山林的氣息,讓同學們倍感親切。
旋律是躍動的、歡快的,像林間精靈在舞蹈,輕盈而夢幻。
又像在描述下過雨後他們輕快地跳過路上一個個水坑,嬉笑打鬧,泥土都是潮溼的。
曲子到高潮時,同學們彷彿看見了一群同他們一般大的傢伙,風也似的竄入山裡,在被碎石、泥土、枯枝覆蓋的小路上狂奔,在叢草密佈的間隙中快速穿行,在林間的陽光中放聲歌唱……
沒有關於悲苦的腔調不是為了淡化苦難的沉重,而是為了凸出在苦難中大笑的力量。
……更是一種美好的祝願和印象的留存。
笛聲緩緩停住。
姜銘書放下笛子。
他面前是一群面上似懂非懂的孩子。
“好聽!”他們鼓起掌,手拍得發紅,嚎叫著,“姜老師寫給我們的曲子真好聽!”
王怡冰睜著眼,發現旁邊的卞野一直盯著自己,掩飾性地遮了遮眼,尷尬地解釋:“咳……就是,剛剛有蟲子飛進眼睛了,絕不是聽哭了……你看啥?”
卞野頓了頓,彆扭地說:“倒也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他說完後低下頭,不再看她。
同是天涯感性人。
他能說他差點也繃不住嘛?
真奇怪。他明明討厭姜老師的,明明這支曲子並不傷感啊,怎麼聽著聽著有些想哭呢?
有敏感一點的,就有遲鈍一點的,大部分孩子都覺得聽完後很開心。
“姜老師姜老師!這叫啥呢?”
姜銘書想了想,“就叫……《致春天》吧?”
“為啥是致春天呀!明明應該是致我們。”同學們委屈地問。
姜銘書敲了敲提出抗議的孩子的腦門道:“想這麼叫便叫了。”
那個同學陷入沉思,他開動腦筋:“說是致春天,其實是致我們,所以……我們等於春天?對嘛姜老師!”
他的語氣有點激動。
() 別的同學不由地感到害羞,好像被姜老師表白了?
姜銘書卻早早站起身,慢悠悠地留下一句“下課啦”,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還坐在地上的同學立馬爬起來,屁顛屁顛跟上,將歌名的疑惑拋之腦後。
他們經過的路邊,幾朵無名小花默默地開著。
春和景明呀。
……
卞野私心裡其實很喜歡《致春天》,而他在音樂上又格外有天賦,聽一遍就記了個七七八八。
要是課本知識像音樂這麼好記就好了。這樣他也不至於考不過王怡冰。
不過沒關係,至少自己唱歌比她好聽。
嘻嘻。姜老師都誇他了。
呃不對,他為什麼要在意姜老師有沒有誇他呢?
人家是大城市裡來的,肯定是玩票性質的,回去了就會忘了他們的……
然而卞野想起今天的音樂課。
年輕老師望著他們的目光溫柔得像月光。
還有吹笛子的時候。
他能聽見笛聲中的感情。
或許,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偏激了。
卞野甩甩頭,往家走去。
他還要給爺爺做飯呢。
他家離三石中學還挺遠的,加上路不平整,走回家需要整整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