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盧燦新入手的這本“黃皮冊”,讓王老忽然有些頭疼。
往常他和老宗比鬥,兩人自己粗略核算價格就行,今天可不行,這小子買的歐美“藏品”,兩老頭可都不懂,怎麼估值?總不能讓這小子自己說了算吧?
看來還要喊一名懂歐美藝術品價值的朋友過來幫忙,找誰呢?
他的眼睛落在正在翻找各類雜誌的盧燦身上,嘴中嘟囔一句,“怪胎!”
又扭頭看了眼宗越,忽然有種感覺,老宗今天不僅會輸,而且極有可能會輸得很慘!
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
這裡雖然是華人街,可畢竟是北美土地上,跳蚤市場貨品中,與歐美相關的值得收藏的東西,肯定要佔大多數,盧燦這小子懂,老宗不懂……老宗輸掉這場鬥亮,也就不奇怪!
眼睛落在宗越的滿頭白上,又有些揪心……雖然平日裡不忿宗越總是贏自己,想要看他出糗,可是宗越真的要輸,王老心中又有些不忍,這就是“兔死狐悲”的感覺?
三美金拿下簽名版《在路上》之後,盧燦的目標放在成堆的雜誌上。
這些雜誌中,自然免不了七八十年代行量最大的期刊——《花花公子》。
在國人的印象中,這本雜誌似乎總是和某些不可言說的內容,牽扯在一起,其實,早期的《花花公子》,非常有格調,設計感、文筆、以及攝影水平贊。
這本雜誌的常年撰稿人有約翰·斯坦貝克——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約翰·厄普代克——去年的普利策文學獎獲得者;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世界著名小說家;伊恩·弗萊明——《oo7》系列主角詹姆斯邦德的創造者……
所倡導的理想生活方式是“在自家公寓中,調上一杯雞尾酒,準備兩份開胃小吃,唱機裡放上一段符合心境的音樂,邀請一位紅粉佳人,靜靜地談論畢加索、尼采、爵士樂,還有性。”
這就是無數人追捧的“小資”!
沒錯,《花花公子》一直在自稱自己是一本“小資情調”雜誌。
七八十年代,歐美的“小資”情結,達到頂峰,因此,《花花公子》的行量也屢創奇蹟——197o年單期行量突破7oo萬冊,1978年全年的全球行量突破一億冊。
這一記錄,直至幾十年以後也沒有任何單本雜誌能夠打破,估計永遠也不會被打破。
在盧燦看來,這本雜誌,應該屬於遊走在“色情”與“藝術”之間的一本刊物。
當然要買幾本,帶“批判”眼光來看嘛!
一問價,一美元一本,他挑了四本《花花公子》,兩本《閣樓》,一本在耶魯大學內部行的學生成人刊物《搖擺》,和剛才那本《在路上》湊齊十美金。
小黑皮攤主一高興,又送給他一本被他藏在座位下面,芝加哥大學內部成人刊物《豐富生活》。
這些刊物二十年後也挺有價值,只是不太適合今天的比鬥。
王老瞅了他一眼,嘴角微翹——老爺子年輕時未必沒看過。
這邊實在挑不出什麼好東西,盧燦抬眼看看宗老那邊情況,嚯,宗老還真的挑出兩本線裝書。
他連忙往過湊湊,喲,沒想到,宗老竟然還懂日文?
兩本線裝書中,一本是日文版的《民情一新》,作者是有著“東洋近代教育之父”稱號的福澤諭吉。福澤諭吉的頭像被印在“一千日円”的鈔票正面,84鈔版後,成為“一萬日円”的頭像。
這個人,怎麼說呢?
對於東洋教育而言貢獻,也許很大,但對於中國而言,則是不折不扣的“壞蛋”——他是東洋“脫亞入歐”的支持者以及“侵華理論”的倡導者。
這本《民情一新》,有七八成品相,應該是明治早期刊印——明治中後期東洋印刷體系全面革新,統一採用歐美的包脊膠釘格式,不再有“線裝版”。
如此算起來,應該有一百年左右的歷史,算是古籍。
但這種書籍市場容量很小,最多能賣個三五十美元,還要物件是東洋人——紐約唐人街也有不少其他國家的亞裔居住,東洋人同樣不少。
另一本看起來老舊很多,書頁有點“黃、脆”,品相上只有五品,這是個短板。
從紙面黃的程度來判定,不會晚於清中期。
因為封面的“名帖”已經丟失故此,盧燦既不清楚書名,也判斷不出來究竟是明版還是清早期版。所謂“名帖”,就是貼在書封面右上角,上面寫著書籍名稱的豎形貼紙。
宗老還真是好運氣,逛個跳蚤市場破書攤,竟然還能逛出一本“古籍”?
這本書給盧燦一定壓力——如果內部損壞不是很嚴重,價值還是不錯的。
明刻有宋版遺風,又因為刻書技術遠勝以前,因此,明刻本的價值可不低,尤其是官刻本。
明代刻書同樣分“官”“私”“坊”三類。
官刻本又分為“內府本”“經廠本”“國子監本”“部印本”,以及地方官府的“書帕本”。
除了“書帕本”外,其它的官刻本,收藏價值都很高。
為什麼“書帕本”不值得收藏?
明代官員上任或奉旨歸京,經常以一書一帕相饋贈,當時稱這種書為“書帕本”。
因為這種書主要是用於饋贈,通常和絲綢、金錢一起送人,屬於“附庸風雅”——重點不在於書,而在於其它物品,送人以書不過是一種形式,受書之人未必看,刻書之人也不是為了傳播好書或營利賺錢而認真刻,甚至都不會認真校對。
因此,“書帕本”素來被認為是明官刻本中,質量最下的一種。
盧燦抬頭看看宗越,想從他的表情中猜度,究竟是不是明官刻。宗老似乎感應到他的目光,略略扭頭,對他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這笑容讓盧燦的心底戈登一下,不會是宋刻本吧?
想到這,他的目光再度落在黃的封面上——還別說,封面紙張的粉化程度及脫水的情況,看起來還真的像宋刻本!
這本“爛書”,他一直沒往宋刻本上去聯想,因為宋本古籍實在是太珍貴,他根本就不認為,在紐約的破書攤上,能找到一本宋刻本。
可是,為什麼又不可能呢?
就眼前這位小黑皮攤主,他會認識宋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