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終有回覆
田樂群進門時,看到丈夫與攤主兩人談笑風生,不由得一樂。
年輕人哪有喜歡和老頭子打交道的?躲都來不及呢!偏偏自家的那位,貌似最擅長的就是和老頭子打交道,似乎根本沒有代溝。這會兒,和一個二手書店店主也能聊得這麼歡?
孰料,沒等她開口,盧燦已經衝她招招手,語氣略有些驚喜,“群姐,這位是平澤興教授,以前京都大學校長,與饒老是多年前的朋友。”
這話也讓田樂群一愣,這麼個破書店的老闆,竟然是京都大學校長?
又聽盧燦向對方介紹自己,“平澤教授,這位是我夫人田樂群,您叫她阿群就好。”
初次見面,平澤興當然不會冒失,他朝田樂群微微頷,“盧夫人,初次見面,幸會!”
田樂群沒想到對方的漢語這麼好,連忙朝對方躬躬身,“平澤教授,幸會的是我。饒老如果知道我和阿燦在東京遇到您,一定很開心。”
由於不清楚盧燦與對方究竟熟悉到什麼程度,雙方都聊些什麼,她不太好接話,說完後便將目光轉向盧燦。盧燦抬手往平澤興方向示意,笑著說道,“我正邀請平澤教授前往香江,訪問虎園博物館。”
“哦,那太好不過,請您務必要答應!”田樂群露出一副驚喜狀,“相信饒老聽到這個訊息會更開心,我爺爺也會歡迎您去家中做客!”
從阿忠離開到田樂群到來,間隔的時間不足五分鐘,盧燦邀請對方赴港,也只是剛剛提及,平澤興還沒來得及給出答覆。田樂群這句話接上去,倒是讓平澤興多了兩分心動。
二十年前心灰意冷退隱學術圈,回到老家,平澤興並沒有放棄學術研究。不過,他的研究方向從人類社會學轉向漢學,只是多少有些閉門造車之嫌,如果能和虎博的研究人員譬如饒固庵之類的學者做個交流,顯然對於自己的研究有很大幫助。
想了一會,他笑笑道,“賢伉儷還在東京待些日子吧,能讓我考慮考慮嗎?我需要和家人商量一下。當然,我會盡快給兩位答覆。”
說罷,他亮了亮盧燦剛才遞送的名片。
“這是應該的。”盧燦笑了笑,又偏頭對田樂群說道,“你那有四十萬日円現金嗎?”
就在剛才,盧燦與平澤興增補了一項交易——八冊《宋文選》,平澤興以每冊一萬日円的價格,轉讓給盧燦。這種報價對於南澗書堂坊刻明本古籍而言,算是友情價。
“承惠!”接過田樂群遞來的一沓現金,平澤興也沒數,再度微微躬身,又轉身找個紙匣,將這些古籍包裝起來。
盧燦單手撐在櫃檯上,四根手指輕輕敲擊木板櫃面,等候對方包裝書籍,忽地想起一事,便隨口問道,“平澤教授,您對鎌倉大佛所在的高德院,瞭解嗎?”
“高德院?怎麼突然問起高德院?”平澤興抬頭看了盧燦一眼,又低頭繼續將一本本古籍裝進紙匣,“我有位老友,就在高德院附近居住,要論瞭解,恐怕沒人比他了解更深。”
平澤興的朋友?盧燦腦海中忽然閃過那座看似搖搖欲墜的草菴茶室,“您說的是……?”
“宮崎市定,你應該聽說過吧,專門研究中國史學的一位老實人。”平澤興再度抬頭,笑笑說道。
這人盧燦還真知道,東洋有名的史學家、漢學家,也是羽田亨的弟子,在平澤興擔任京都大學校長期間,宮崎市定是京都大學文學部教授。兩人確實是老友。
至於平澤興說對方是“老實人”,盧燦也清楚緣由。
1978年,宮崎市定獲得法國頒的“儒蓮獎”。一次交流會上,有一名荷蘭學者盛讚歐洲文藝復興,也不知觸到宮崎市定的哪根神經,輪到宮崎市定上臺言,他直接在臺上喊出“中國在宋朝就已經實現文藝復興,要比歐洲早三百年”的宏論。
此言一出,全場靜默。會後,他的“宋朝文藝復興”說,引巨大爭議。
宋朝確實是個文星昌盛的朝代,當得起“文藝復興”的名頭,不過,他的這種說法在漢學界並不被承認。因為中國文化是連續性的,最合適的形容是“波狀線條”,有高有低,即便是宋朝之前的五代十國,中國文化依舊精品迭出,宋朝文藝繁盛,也只是波峰更高而已,不應該稱之為“復興”。
有法國媒體採訪宮崎市定,為什麼要在會上突然提出這種有爭議的說法。宮崎市定以玩笑的口氣回覆——中國人太謙虛,不喜歡自誇,而我是個老實人,只會說實話!
由此,他有了個“老實人”的戲稱。
千萬別真的把他當成老實人!他的這一舉措,其實是在推銷他的《東洋的近世》一書,這本書中,“宋代文藝復興論”是他主推的觀點之一。
聽到宮崎市定,盧燦不由得略略前傾上身,“出《中國史》的那位宮崎老先生?是不是住在高德院不遠的草菴茶室?”
“對啊,昭和四十年(1965年)於京大退休,只他要不是外出,都會住在神奈草菴,我們偶有聯絡。你過去草菴茶室時,他沒在?”平澤興將紙匣合上,又拴上一根白色絲線,捆紮好後推給盧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