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信陵君之死

蝗蟲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應付蝗蟲的方法。

嬴政得孝公託夢,獲得滅蝗的辦法,朝會後,如風一樣,很快傳遍了咸陽街頭。秦國的官吏,辦事效率很高,商君變法的時候,曾有嚴格要求,當天能處理完的公務就不允許拖延到第二天。夜幕尚未降臨的時候,關中的馳道上,滿是郵人飛奔的身影,他們腰間的麻袋裡,靜靜的躺著咸陽最新的滅蝗令。

“咦,蝗蟲還可以當糧食吃嗎?”

秦國的官員接到咸陽的命令後,心有存疑,但守法成了一種本能的習慣,他們按照命令的指示,品嚐過飛蝗騰達之後,認知的領域得到了極大的拓寬。

“嗯,蝗蟲真的可以當糧食吃!”

自此之後,華夏大地悠久的美食文化裡,以蝗蟲為食材的菜系書寫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飛蝗騰達後來更是成功加入了贏氏皇家菜譜。

白天捉蝗蟲充飢,晚上點起火堆,撲殺蝗蟲。整個秦國,垂垂老矣的耄耋,壯年男人、婦女,還有剛剛會走路的孩童,手裡拿著各樣傢伙,加入了滅蝗大軍。風風火火,浩浩蕩蕩,潛伏在秦國的六國探子,心中惶惶不安,還以為秦國舉國動員,將會動滅國大戰。

蒙恬帶著新領的三千人馬,常駐上林苑,白天訓練,晚上燃起篝火,剛開始吸引了不少蝗蟲。待關中秦人全體運動起來的時候,蝗蟲越來越少,夜裡的篝火,沒有蝗蟲撲火,無趣了許多。蒙恬索性加入一些篝火晚會的元素,這個時代,夜裡除了倒頭便睡,睡下造人,再沒有什麼豐富的夜生活。蒙恬的篝火晚會,氣氛熱烈,其樂融融,歡歌熱舞,很快受到了士兵們的歡迎。

後世的漢族人,跟少數民族相比,總覺得沒有什麼藝術細胞。戰國末期的秦國,蒙恬接觸了這麼多的秦人,卻現關中地區的秦人,秦腔歌舞或多或少都會來一段。誰說華夏人沒有藝術細胞?蒙恬心裡腹誹,我們的先民,對於豐富多彩的精神生活,可是用心在追求。

秦國滅蝗如火如荼,取得了重大成果。如果有大秦日報的話,肯定會在暮食後向全體秦人報導,“在大秦國君嬴政、丞相呂不韋的英明領導下,秦國成功戰勝蝗災,讓我們緊緊團結在······”

秦人預見到這年很可能會餓肚子,但他們心裡卻很快樂,滿懷希望。

“孝公能為君上託夢,說明君上定是一名賢君!”

“孝公讓秦國真正富強起來,君上得到孝公承認,不曉得會取得什麼樣的豐功偉績?!”

普通秦人哪裡會有什麼統一天下的理想,像陳涉那樣說出“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的畢竟是少數。天下人盼望統一,華夏統一是人心所向,後世的人站著說話不腰疼。秦人只想著打仗立功,天下統一不統一,他們才不會管那麼多。六國人也不想成為亡國遺民,國家面臨危機的時候,自然會拼死抵抗,哪裡會盼著統一。

蝗災過後,手裡三千兵馬訓練得有模有樣,蒙恬內心深處,有種聲音越來越強烈,讓他蠢蠢欲動。

“戰場,大好男兒,果然嚮往著戰場啊!”

英雄人物能建立偉大功勳,除了自己很厲害,還要對手很平庸,或者剛好錯過了厲害的對手。兩軍相對,打出驚天戰果的戰鬥,往往是一個高明的將軍遇上了一個不怎麼高明的將軍。白起如果沒有遇上趙括這樣的對手,說不定人屠的外號也輪不到他,而是會給動不動屠城的項羽。

嬴政自己很有能力,又生在了一個恰當的時候,在他不斷成長的時候,山東六國,平庸的國君卻一個接著一個,而且還在做著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大梁,魏國王宮。

明晃晃的蠟燭照耀之下,魏安厘王蒼老的面孔展露無遺,蠟燭的光亮灑在他的面上,沒有泛出一絲光彩。

又一個遲暮的國君。

“父王,你怎麼樣?”

魏安厘王老了,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太子魏增每晚守候在魏王塌前,精心照料。魏王時日不久,太子不介意最後盡一個孝子的本分,傳出去,也會增添他的名聲。

“無忌現在在幹什麼?”安厘王睜開眼睛,見太子守候在身旁,心裡倍感寬慰,還是自己的兒子靠得住啊。

“剛剛中人來報,無忌叔正在家裡宴樂。”

“呵呵,他這是在韜光養晦嗎?”安厘王皺著眉頭,眼裡閃過一絲精光。對自己的這個弟弟,安厘王深深的忌憚,又深深的嫉妒。信陵君禮賢下士,聰穎絕頂,文武雙全,每個人見了信陵君,談不了三句話,定會深為折服,倒頭便拜。

與之相比,安厘王嘛,魏國人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心裡倒是哀怨,安厘王幹嘛生這麼早呢。生這麼早,幹嘛不早些夭折呢。長期籠罩在信陵君的光環下,明明是安厘王的親弟弟,但在安厘王心裡,信陵君卻成為了別人家的孩子,那麼優秀,那麼完美。

“你再不聽話,寡人就廢了你,改立無忌!”父王常常用來鞭策安厘王的話,安厘王只覺得深深的恥辱。

想起二十多年前,那個風和日麗的下午,信陵君輕描淡寫的說出,他在趙王身邊安插了釘子,安厘王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當時那種驚訝、驚恐、後怕的感覺,他到現在都還記憶尤新。弈棋結束後,安厘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排查身邊的宦官、宮女,有可疑的人統統打死。

這麼多年過去了,信陵君的聲名傳遍天下,竊符救趙,挫敗秦軍,挽救趙國,哪怕他不在魏國,仍然有很多人懷戀他,前去投奔他。四年前,信陵君擊敗蒙驁,率領聯軍打到函谷關,魏國趁機攻佔秦國的東方飛地陶邑,就有魏人呼求信陵君應該成為魏國的王。

國家的強大和自己的王位,該如何選擇,安厘王做了一個符合人性的選擇。他選擇王位,剝奪信陵君的權力。四年過去了,信陵君每天縱情聲色,宴飲無度,似乎那個英明的信陵君遠去了,現在的信陵君只是一個酒鬼。可安厘王一點也沒有放鬆對信陵君的監視,老虎不可怕,學會了隱藏自己的老虎才最可怕。信陵君的作態,會不會故意做給別人看,學那勾踐臥薪嚐膽。

“他的那些門客呢?”信陵君的門客,個個臥虎藏龍,手段通天,想起晉鄙,想起如姬,安厘王灰白的腦袋上,似乎泛起了一層綠光。寡人最寵幸的如姬,心裡卻深愛著無忌,竟然願意為信陵君偷盜兵符,以死相報。世人都說安厘王昏庸,可如果有一天,你的妻子竊取了你的大筆財產,選擇投靠了她一直深愛的小白臉,哪怕那個小白臉很有能力,作為男人,你的心裡又會覺得如何呢?!

“父王減少了無忌叔的用度,一些門客見勢不妙,已經離去了。”

“朱亥呢?”

“朱亥一直留在無忌叔身邊,只是他不出門,找不到機會殺了他。”

錘殺晉鄙的人,就是這個曾經做過屠夫的朱亥。安厘王心裡明白,山東六國的門客之風頗旺,這些人忠於主人,眼裡沒有國君。信陵君的門客,與信陵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肯定有不少人在暗中謀劃。信陵君於國有功,國人心裡同情他,如果我駕崩之後,太子只怕會壓不住他。

太子魏增的能力,知子莫若父,安厘王心裡嘆了一口氣,寡人這兒子,學詩書倒是一塊好料,可作為國君,詩書再怎麼精通,沒有治國能力,也是雞肋啊!

“增兒,寡人累了,你先回去吧!”安厘王有些睏倦,說了太多的話,消耗了他不少的精力。

燭光搖曳,已經閉上眼睛的安厘王,雙眼再度展開,哪裡有半分睏倦,卻透著一股狠辣。我親愛的弟弟啊,怪就只怪你太優秀吧!安厘王乾枯的右手從被衾裡抽出來,拉動了帳後的一根隱藏的繩子。

“大王!”不一會兒,尚書令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安厘王的面前。

“寡人不希望死在無忌的前頭。”

細弱蚊蠅,平淡無奇,安厘王沒有任何的猶豫,話音裡也沒有任何的惋惜,說完後再度閉上了蒼老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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