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和元年九月十五。
王荀風塵僕僕地趕到汴京城。
在驛館洗漱一番,先去中書省進奏院,把陝西河東宣撫使劉國璋和陝西宣慰觀察使譚稹、陝西路轉運使張愨聯名領銜,正式呈上的報捷奏章,投進去。
再去樞密院簽到,把一份軍情通報例行丟進去。
接著去到殿前司,先去簽到,再拜會殿帥高太尉,替劉節帥送上一份陝西“土特產”。
高太尉很是滿意,拉著王荀回憶了幾句他在西北崢嶸歲月的往事。
再接著去宣化坊劉府,把節帥要帶的書信和禮物投進去。
中管院老丁是熟人,接過王荀遞上的小布袋,忍不住問道:“什麼玩意?”
“花,陝西環州一帶的花,當地人叫雞尾巴,節帥說是什麼鳶尾花,紫色的,很好看。特意叫隨軍的農種工匠,小心搞了點花種子回來。種在花園裡,宮主肯定喜歡。”
老丁眯著眼睛說道:“郎君真是有心了。”
他左右看了看,伸長脖子,輕聲問道:“東南那邊,沒送東西過去?”
王荀連忙壓低聲音答道:“一匹河曲好馬,火紅火紅的。說是當年漢武帝找回來的汗血寶馬在河曲西海的遺種種。也不知真假,但確實神俊。我送到城外,捷順社接住了,用專船直送去揚州。”
“這兩碗水,郎君還是端平了。”老丁感嘆道,“這花,好種嗎?”
“你叫農科所的人過來就是了。他們有擅長種花種草的能人。”
“是啊,農科所,工科所,都是一群神人。嗯,聽你話裡的意思,郎君還帶了農科所的人去西北。他是去打仗的,帶那些人去幹什麼啊?”
“當然有用了。按照節帥的指令,張漕帥和慕容先生,會在京兆府和渭州,分別設立西北農科甲所和乙所,專門篩選和培育麥子、苜蓿等良種。”
“郎君這是要幹什麼?”
“麥子種地啊,苜蓿養馬啊。節帥說,打河西家,得深挖陝西地方潛力。不過這話,咱們自己知道就好,那些文官聽到了,又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知道,那些文官,一身本事只剩下那張嘴了。這世道,做些實事,難啊。王大郎,你回去後,好好勸慰你爹。童貫被賜死後,他的日子不好過。那些文官,跟瘋了似撕咬他。”
王荀默不作聲。
老丁繼續勸道:“沒事的。郎君知道你爹爹是個做實事的人,肯定會加以庇護。高太尉那裡,他也託了人情。有他們暗中託底,那群吃人飯不拉人屎的瘋狗,奈何不了王大夫的。”
“謝謝丁叔。”
“呵呵,不用謝我。我老丁也在西北那個狗屎池子裡泡過,知道那裡的飯不好吃,那裡的功,不好拿。你爹爹,不容易。”
王荀出了劉府,直奔自家宅子。剛到巷口,就感受到不一樣。
冷清得連野狗也不想多待。
以前自己爹爹王稟是童貫的心腹愛將。當初童貫初入陝西,從京畿禁軍選了一批軍官將領帶過去。
自己爹爹脫穎而出,成為童貫的心腹大將。勝捷軍還是自己爹爹一手組建的,成為第一任統制使。後來被調回汴京,算是童貫在朝中的代言人。
這條巷子,日夜車水馬龍,登門拜訪的人絡繹不絕。
童貫倒了,自己爹爹也被牽連。那幫突然神勇起來的諫官們,把火力全集中在自己爹爹頭上。
府門緊閉。
下了馬的王荀把韁繩丟給扈從,上前去敲門。
敲了十幾下,終於有人在裡面喊道:“我家郎君閉門謝客,還請拜客官人見諒。”
“池叔,是我,大郎。”
門嘎吱一聲開了,露出一位老漢驚喜的臉。
“大哥回來了,大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