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稟黑著臉回到家,在書房一坐就是半個時辰。家僕、婢女和妾侍們都膽戰心驚,不敢胡亂出聲。
聞訊趕來的王荀走進書房,看到父親的臉,跟鍋底一般,眼神黯然灰淡。
“爹爹,出了什麼事?”王荀忐忑地問道。
“昨日,諫臺那幫清流,瘋了一般上疏,彈劾為父,還有你郭伯伯、崔叔叔他們,都是童太尉門下出來的,京畿禁軍的都指揮使和都虞侯。”
郭仲、崔時、陳茂、張維、韓政...王荀心裡默唸了幾個名字,這些人不僅是出自童貫門下,還都是世家出身。
不是開國元勳後裔,就是出自河東、河南世家。自己王家,出自晉陽王家,前唐山東士族七姓十家之一。
五代十國年間沒落了,可底蘊還在。
自己爹爹與郭伯伯、崔叔叔他們,與其說是投奔童貫,還不如一起合作,各取所取。童貫依靠爹爹他們掌控軍隊,好賺取軍功。
爹爹他們也依託童貫,獲得軍功,升官加爵,復興家族、榮宗耀祖。
現在卻被打成童貫黨羽...
“爹爹,那政事堂和官家的意思?”
“今日,你郭伯伯、韓叔叔,被御筆連降三十六階,硬生生從節度使,貶為武功大夫,再逐去汀州、全州為兵馬都監。為父和你崔叔叔、陳叔叔、張叔叔,都被訓斥了一頓,交政事堂論處。”
王荀聽了,心拔涼拔涼的。
素聞本朝對武官最涼薄,想不到果真如此!
堂堂二品節度使,被一口氣擼到從七品的武功大夫,這是赤裸裸的羞辱。再貶去邊遠惡州,當個上不找天,下不著地的武官,早晚得鬱郁病死在那裡。
這些官階,雖然靠著童貫,卻也是一刀一槍在西北拼殺出來的。
真是太讓人心寒。
“爹爹,這太羞辱人了!”
“文官們就是藉此機會羞辱我等。開國以來,他們哪次會輕易放過我們?只是這次,他們也是別人的刀。”
“別人的刀?爹爹,你意指誰啊?”
“你的節帥,劉二郎,他這是在敲打我們!”
“敲打?爹爹不會搞錯了吧。”
“我怎麼會搞錯?你郭伯伯,韓叔叔,官居節度使,位高權重,就算想改投到劉二郎門下,也容不下這麼大的菩薩。乾脆拿出來祭旗,既能讓那群文官清流得償夙願,又能狠狠敲打一番我們。”
王荀嚥了咽口水,劉二郎豪邁高遠,明達仁義,怎麼到爹爹口裡,成了比蔡京、童貫還要老謀深算、陰險毒辣的人呢?
看到兒子神情,王稟嘆了一口氣道:“我的傻大郎啊,劉二郎真要是如你見到的那樣,如何連敗朱勔、蔡京、楊戩、童貫等人?”
“爹爹,節帥遠在陝西,如何指使這些?”
“他不在,宣化坊劉府不是還住著一尊大佛嗎?”
“厚德宮主?”
“也是岐國公主!官家最寵愛的五姐。”
朝野上下,眾所周知,官家最寵愛的一對兒女,是三哥原嘉王,現高密郡王趙楷,和厚德宮主,原康德帝姬,現岐國公主趙五娘。
趙楷因為朱勔案,後又遭遇春闈賣考題案,被降爵為高密郡王,聲勢一落千丈。現在有所恢復,但行情一直回不到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