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一迭聲的打發人去準備茶水點心,問尹子瑜想吃點甚麼?
原是客氣之言,卻沒想到尹子瑜果真寫了幾筆,賈薔看來,笑道:“蓮子糕,豆沙卷。”
又對賈母道:“你老自己問的,賈家要是拿不出來,沒面子的可是你老。”
“放屁!”
賈母氣的忍不住罵道:“人家郡主單撿這樣簡單的點心,連這個也拿不出來,還娶甚麼媳婦?”
說罷,在眾人大笑中,一迭聲讓人去準備,當然不可能只准備這些。
賈母是富貴慣了的,一口氣連點了六七樣,尹子瑜寫道:“並未客氣,確實單愛吃那兩樣。”
賈母笑道:“不妨事,我們也都吃一點。”又指了指李紈,道:“這是薔哥兒的大嬸嬸,薔哥兒將她兒子送去族學裡,說是封閉半年,不得回家見人,這才沒幾日,就想的昏了過去,茶飯不思。正好讓她補一補,等晚上,讓薔哥兒送她去見見蘭小子,也就放心了。”
聽聞是長輩,尹子瑜亦是不疾不徐的起身見禮,李紈慌了神,忙起身避讓,賠笑道:“讓郡主見笑了。”
尹子瑜微笑搖頭,落筆道:“慈母之心,天地可憫。”
李紈見到,那份感激簡直無以言表。
賈母、王夫人、薛姨媽見之,又是一通不要錢的誇讚。
賈薔笑了笑,勸道:“差不多可以了,這種話她估計聽了二十多年了,早聽膩了。”
賈母等:“……”
尹子瑜雖未動聲色,眼睛裡還是閃過一抹訝然:二十多年?你認真的?
這邊賈母已經罵開了:“你黃湯灌多了不成?子瑜今年才十七歲,和你一般大!”
薛姨媽都抱不平,道:“薔哥兒很不會說話呢!”
二十多歲,早成老姑娘了!
寶釵笑道:“薔哥兒許是在說,郡主行事做派大氣,比我們穩重的多……”
賈母忙道:“那如何能比?郡主雖是尹家姑娘,可打小一半功夫在宮裡長大的,經歷的事哪裡是我們這樣的人家經歷得起的?”
賈薔總覺得有些怪,提醒道:“老太太,不必這樣罷?你老好歹也是一等國夫人……”
“你!”
賈母險些氣得仰倒。
然後就見尹子瑜落筆道:“侯爺在尹家,不也得太夫人讚不絕口?”
這紙箋賈薔看後,賈薔面色有些古怪的轉給賈母后,忽然想起一事來:“壞菜,忘了尹家都是女子做主,和我賈家相類啊!”
何止相類,尹家女子的地位,明顯要比賈家高出三個頭不止。
教養出了個皇后的尹家,太夫人的地位甚至比賈母更高。
賈母雖是一等國公夫人,可尹家太夫人卻也是正經的皇上丈母孃!
在尹家,說一不二。
賈母只管後宅事,可尹家太夫人和尹皇后,卻連尹家前面的事也一併管束著。
這樣家族裡出來的女孩子,被尹家太夫人和尹皇后打小教導的女孩子,會是個柔弱的性子?
安靜歸安靜,卻不是軟弱可欺的。
賈母、王夫人、薛姨媽三人看到那張紙箋上的字後,心裡紛紛都是一震。
原本三人雖表面上十分熱情,卻未嘗沒有抱著哄一失語弱女,甚至連心智也看低了去的心思。
眼下再看這行字,登時明白過來,人家知禮歸知禮,在黛玉前退一步歸退一步,卻並不代表,人家好欺負。
藉著賈母之由,來駁一駁賈薔的話,恰到其分,不傷別人,又能表明其存在,這個姑娘,了不得!
賈母心中震驚,面上卻滿臉堆笑道:“郡主說的有道理,原該如此!薔哥兒去了尹家,落在太夫人眼裡就成了寶了,竟尋不出不好的地兒,一句話能誇出三個好來!怎地,我們才誇郡主兩句,你就吃味了?”
尹子瑜看著賈薔,見他面色始終溫潤含笑,亦是抿嘴淺笑,卻不再執筆。
等點心上來後,她果真只撿了兩塊蓮子糕和豆沙卷用了,然後又入裡間,與鳳姐兒行針。
等她進去後,賈母有些高興,又不無發愁的看著賈薔壓低聲音道:“可看明白了?這可不是個能讓你欺負了的主兒,你可上點心呢,別惹出事來坐了蠟!”
賈薔聞言低下眼簾淡淡一笑,道:“沒事,原沒準備欺負誰,且也是個明白人。挺好,果真娶個木菩薩回來供著,又有甚麼意思?慪也慪死了。”
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