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怕她想的是旁的事,她一提,倒讓明蘇又記起這一遭來,又傷一回心。
淑妃瞥見撲放在桌上的話本,便拿了起來,推到明蘇眼前,笑著道:“這話本還怪有意思的,你若不忙,便拿去看看吧。”
明蘇正想要尋些事來做,以免總想著皇后與阿宓的相似處,聞言,立即顯出格外感興趣的模樣道:“讓兒臣看看。”接過書,便翻了翻,翻了一輪,一個字都未看進去。
明蘇:“…”她有些生氣了,氣自己,皇后喜歡她,她無法給予相同的愛慕。
但此事難勉強,她們並不相互虧欠,但她若因想念阿宓,便硬將皇后看做阿宓,那她便太對不起皇后了。也對不住阿宓,將旁人看做她,阿宓該多失望。
如此一番惱怒生氣,明蘇總算定下心來,重新翻了一遍,大致知曉了,竟是講述江湖中的遊俠兒的故事。
“沒想到母妃喜歡這樣的故事。”明蘇笑道。
淑妃也跟著笑了笑:“楚家是以軍功起家的,直到你曾外祖父,發覺昇平日久,武將受輕視,便要你外祖父,棄武從文。
可惜相較孔孟之道,儒家經義,你外祖父更喜舞刀弄槍,排兵佈陣。
曾外祖父無法,只得由他去,卻將希望寄在了你幾位舅父身上,這才使他老人家如願了。
你大舅曾在鄭太傅門下求學,雖未能如鄭太傅一般,學識不凡。
但也在二十歲上做了探花郎,入仕為文官,你其餘二位舅父稍差些,但也都是正正經經的進士及第。一門三進士,此事一度傳為美談。”
外祖家的事蹟,明蘇自是有所耳聞,笑道:“曾外祖父泉下有知,必是高興。”
淑妃點了點頭,轉口卻道:“但我卻更喜武人的義薄雲天,豪邁之氣。”
她說著低頭看話本,“俠客間的意氣,我看著,很是欽羨。年少時,還曾想過要闖蕩江湖,做一懲奸除惡的女俠。”
明蘇一怔,母妃甚少提起自己的身,也不怎麼談及自己的喜好,以致她聽了,有些意外,磕磕巴巴地道:“原來如此。”
她怎麼看都覺母妃當是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官家小姐,原來竟是如此熱血心腸。
只是這樣一提,明蘇倒想起來了,許多年前,她很小的時候,晚上睡不著覺,央著母妃為她講故事,母妃講的便是遊俠兒們肝膽相照的仗義之事。
可後來,尤其是這兩年,母妃便變得內斂起來,舉止言談,都十分柔婉,也常讀詩書,學著撫琴。
這模樣,倒像極了母后。
明蘇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母妃如今倒與母后十分相像,兒臣年少時,在母后膝下讀書,便是這般光是叫她看上一眼,都覺被溫柔包裹著。”
淑妃冷不防聽她提起先皇后,怔愣了一下,隨即又是神色如常:“興許是太過想念她了,想得多了,行事便不知不覺地與她相像了起來。”
明蘇意外,她一直以為母妃與先皇后不合。年幼時,母妃要她親近先皇后,說的緣由也是因先皇后學識淵博,能教導她。
那些年,她雖時常出入仁明殿,但母妃卻從未去過,有時去接她,也是等在仁明殿外一射之地遠的拐角處,輕易不靠近。故而她更以為母妃與母后必是積怨極深。
難道其中有內情嗎?
但她並未說出來,她想,哪怕原先不合,如今人不在了,能想起的便多半是那人的好,想得多了,那些好哪怕原先只是五分,也變成了十分,便更懷念了。
母妃興許便是如此,母后亡故後,她再多不滿也都不計較了。
明蘇這般猜想,也就未曾深問,又坐了會兒,她拿起桌上的話本,便告退了。
她走後,淑妃在殿中坐著,坐了許久,方輕輕地嘆息,卻是什麼都未講。
明蘇拿著話本回了府。天色已不早了,她用過晚膳便去了書房。
可平息下來的心,又開始焦躁。像是猶不死心一般,她的腦海中又開始浮現皇后與阿宓的相似處。
這回更細緻了。
她竟回想起半年前,她與皇后在紫宸殿外初見的情形。
那日日頭很曬,她並未打傘,才初見的皇后便很不認生地與她道,暑氣重,不打傘,公主中了暑氣,又要難受了,且用本宮這頂吧。
時隔半年,她不知怎麼,竟將那時皇后的話記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