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母女說話,宮人都遣去了殿外。
“母妃不願來就不必來,如今也沒人敢說什麼。”明蘇淡淡地道。
“面上的規矩還是要守的。”淑太妃倒是平和許多。
明蘇便沒再勸,雲桑捧了個食盒進來,開啟是盅參湯,還是熱的。
“娘娘命婢子燉了湯來,陛下喝一些好提提神。”雲桑笑著說道。
雲桑是太后的心腹宮人,平日裡做的是輔佐太后教化宮闈的大事,哪會去廚下親自燉湯。
也就是今日太后抽不出空來,叫旁人又不放心,才遣了她去。
明蘇接過白瓷湯盅,方才緊抿的唇角微松,隱隱地還有些笑意,她一口飲盡了,又問:“可還有多的?給娘娘也備著。”
“陛下放心,婢子明白。”雲桑行了一禮,接過湯盅,也不多留,退下了。
明蘇望著她出了殿門,回頭便見母妃正望著她,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
明蘇一怔,方才光顧著關心阿宓忙了一上午必是也累了,也該飲碗參湯提提神,倒是忘了母妃就在身邊。
她忙道:“母妃可也乏了?雲桑那裡必還有多的,兒這就命人去……”
“不必忙了。”淑太妃笑著道,目光卻格外慈愛。
明蘇面上泛起一層薄紅,將臉轉到一邊,訥訥地不敢說話。
“你先想著她也是情理之中。”淑太妃說道。
明蘇一怔,腦子裡轉了一圈才明白太妃的意思,她心下大驚,自座上立了起來,垂手站在淑太妃身前,急道:“母妃,我與她……”
見她如此焦急,淑太妃頗覺好笑,更覺欣慰,搖了搖頭道:“你急什麼,做了皇帝的人了,還這般不穩重。”
明蘇哪裡是不穩重,她只是措手不及,又唯恐母親怪罪。
畢竟阿宓是太后,世人眼中,她二人身份懸殊,有悖禮法。
“我與她是……”明蘇不知從何說起,淑太妃靜靜地望著她,眼底含著淺淺的笑意,明蘇關心則亂,竟未察覺,過了好一會兒,方定了心神道:“我們分不開了,兒已決意要同她長相廝守,誰都不能叫我退卻。”
她說得斬釘截鐵,末了還補了一句:“她也是。”
匆忙地將她與鄭宓的態度都說了,既果決,隱隱地又有些哀求母親不要阻攔的示弱。
“你休慌。”淑太妃的笑意自眼底流瀉出來,“母妃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明蘇這才明白過來,母妃是早就知道,且是贊同她們的。
這大概是近些日子來最好的事了,她不由自主地牽起唇角,笑意怎麼都壓不住,當即就跪下了,恭恭敬敬地給母親磕了個頭:“多謝母妃。”
她這般欣喜的模樣,看得淑太妃也跟著笑了起來,她探身扶起她,與她又說了些別的。
及至離開,明蘇將她送到殿外。
殿外侍立著眾多宮人、禁軍,宮人腰間都繫著白布,禁軍盔甲上的紅纓皆摘了,甲冑上亦掛了白孝。
淑太妃見此,笑意便淡了,她回頭望向明蘇,明蘇以為母妃有吩咐,上前了一步。
淑太妃握住她的手,明蘇感覺到母妃的手冰冷的,手心乾燥,將她握得緊緊的。
“該放下了。”淑太妃說道,她與鄭宓一同聽賢妃講了李槐的事,自然知曉明蘇心中揹負的沉痛與愧疚。
明蘇語凝,喉嚨像是堵著什麼,酸脹得厲害。
似乎一日之間,所有人都在勸她放下,勸她朝前看,別再囿於過往。
太妃嘆了口氣,望著明蘇的目光柔和慈愛,她靜靜道:“別再念著過往了,越是念叨,越走不出來,好好的,往前看吧。”
她是走不出來了,可她希望明蘇能脫下那些沉痛的揹負,別如她一般畫地為牢了。
送走了淑太妃,明蘇回到殿中,愣愣地呆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