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夜幕已臨,信國公主府的府門一闔,重重守衛,道道門禁,無人能知府中發生了什麼事。

皇后也回了仁明殿。

一日之間,發生了許多事,她在殿中坐下,慢慢地捋著頭緒。

宮人們靜靜侍立,不敢發出聲響,便是添茶換水,也放輕了動作,竭力不發出一絲動靜。雲桑在旁看清明白,不免詫異,皇后娘娘入宮才不過半月,中宮威儀應當還未養出來。而她先前不過是小官之女,在長安這裝滿了達官貴人、王公貴族的地界,國子監祭酒,委實算不得什麼。怎麼娘娘就有如此威勢,使得這些見慣了天家富貴的宮人都心生畏懼,小心侍奉。

雲桑詫異著,忽而發覺,不只是這些小宮人,她這在宮中滾打了十來年的老人,也是如此,從心底對皇后娘娘,存了敬畏。

宮人們怎麼想,鄭宓並未去留意,她思索著諸事,從皇帝的態度,到幾位皇子的爭端,到後宮格局,到……明蘇。她一一細想下來,待她回過神,才發覺蠟燭都燃了大半了。

雲桑見她望向那蠟燭,低聲道:“夜了,娘娘該就寢了。”

鄭宓點頭,扶著她的手站了起來,雲桑朝四下抬了抬下頷,幾名宮女立即上前來,侍奉皇后梳洗更衣。

鄭宓在榻上躺下,雲桑落下帷帳,輕手輕腳地退去了外間。殿中靜了下來,寂靜黑夜,催人入眠。

鄭宓合上眼睛,心事在懷,仍舊思慮不斷。直至不知是什麼時辰,她方覺累了,昏昏沉沉的陷入睡眠。半夢半醒間,她忽然想起一事,仁明殿的格局與從前一模一樣,乃至殿中的擺設,園中的一草一木,都幾乎不曾換過,這可是皇帝有意為之,他如此行事,又是什麼心思?

因著這一樁,翌日,鄭宓醒得頗早,起榻梳洗時,便如隨口提起一般,與雲桑問道:“仁明殿從前是何人居住?”

雲桑不知她為何問起此事,仍是恭敬回道:“仁明殿自太祖皇帝始,便是皇后宮苑,在娘娘前,是廢后的居所。”

鄭宓聽到廢后二字,心中一痛,維持著淺笑,又問:“廢后?那該是五年前的事了,這五年間,仁明殿便是空著嗎?”

“廢后賜死當日,陛下便下詔封禁了仁明殿,直至娘娘入宮前,方解了禁,使人修繕。陛下有口諭,為防耽擱修繕程序,誤了婚期,至娘娘大婚前,除了那些工匠,不許任何人踏足。”雲桑說道,又恐皇后聽了覺得不吉利,忙道:“最要緊的是仁明殿的象徵,這是中宮居所,宮中的娘娘們哪一位不想來此,沾一沾中宮的福氣?”

鄭宓明白她的意思,笑了一笑,安她心道:“本宮也這麼以為。”

待她梳洗成妝,有宮人來稟,已有前來請安的妃子候在前殿了。

妃嬪們每日晨起都要向皇后問安,若是皇子與公主,則晨昏皆要來仁明殿請安,是為晨昏定省。不過皇家的孩子,稍稍長大些便都開府在外,忙著自己的事了,哪兒騰得出這一晨一昏的空當來,故而,便改了每月初一、十五,來向皇后請安一回。

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孩子們是不來的。

鄭宓看了眼殿中的銅壺滴漏,剛過了卯初,早得很。她饒有興致道:“哪一位來得這樣早?”

那宮人回道:“是淑妃娘娘。”

鄭宓一怔,頗感意外,她記得,姑母在的時候,淑妃娘娘是從來不來問安,尋常連仁明殿的殿門都不踏入。她曾觀察過,一年到頭,淑妃娘娘大約只在端午中秋或是除夕的宮宴上方會向姑母行上一禮。

那時宮中常有人暗諷淑妃為人太獨,孤高無禮。

怎麼從前被稱作孤高無禮之人,如今卻日日都來問安了,且還來得這樣早。

想到她昨日也是最後一個走的,鄭宓總覺淑妃怕是有什麼深意,便未耽擱,成妝更衣之後,扶著雲桑的手,去了前殿。

不想,淑妃卻未在殿中,只在她昨日坐過的那把椅子邊上的几上看到了一盞猶自冒著熱氣的香茶。

“淑妃娘娘往園中去了。”一旁的小宮娥適時稟道。

鄭宓點了點頭,也跟著去了園中。

仁明殿的園子在前殿之後,園子不小,其中草木珍奇,假山閣樓皆備,既不失風雅,亦不減一國之母的莊嚴大氣。鄭宓循著正中一條鵝卵石小道走去,走了不多時,便看到淑妃背對著這邊,站在一叢正當盛放的芍藥前。

她穿著一身雨過天青色的對襟長衫,發上是白玉簪,雅緻如煙雲環繞的遠山。

雲桑正要高聲通報,鄭宓抬了下手,止住她出聲,自走了過去。

行至五步之遙處,淑妃聽見了聲響,轉過身來,見了她,低身福了一禮:“臣妾見過皇后。”

鄭宓從前覺得她過於嚴苛,如今卻因她是明蘇的母親,覺得很是親切。她上前一步,扶起了她,笑道:“免禮。”

淑妃便道了聲:“謝過皇后。”站直了身。

走近了,鄭宓才發覺淑妃方才看的,並非是那叢芍藥,而是芍藥邊上極為素雅的一叢蘭草,只是方才,被她的身子擋住了。

“淑妃喜歡蘭草?”鄭宓問道。

淑妃一笑,道:“喜歡,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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