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明蘇才燃起了一點希望,就打破了。她眼中的光芒暗淡下去,心想,原來她肯為她上藥,是因這已是最後的溫存了。

她自己撐著她慢慢地坐起,穿上了外袍。

衣衫一遮,傷便看不到了。明蘇坐到榻邊,跟鄭宓隔著一人之距,雙腿垂下來,微微低著頭。

人究竟是什麼樣的秉性,什麼樣的人品,似乎只有經歷過大事後,方能看透。鄭宓看著她,身上受了這麼重的傷,可衣袍穿上後,除了面容格外蒼白,竟就看不出來了。

她一貫知曉明蘇是很肯吃苦的性子,卻不知她的隱忍也是常人難及。

鄭宓忽然為她擔憂起來。宮門森森,禁苑幽幽,她還要在宮廷中生活,皇帝殘忍無情,心思幽沉,明蘇算是姑母撫養的,皇帝會不會遷怒她。她以後的日子又該過得多難。

“阿宓。”明蘇開了口。

這平靜的一聲,喚得鄭宓心一緊,不由自主地認真聽。

明蘇沒有看她,低著頭,目光對著地面,她說得緩慢卻堅定:“我做不到。”

鄭宓一怔,過了片刻,才明白,這是回答她的那句“你以後都別來了。”

“這地方腌臢,吃人不吐骨頭,你在這裡,我暫時無法贖你出去,是我無能。但若因你一句別來,就傷了心,又或覺得羞愧,便真的不來了,讓你在這裡受辱,那我還是人嗎?”

說完這句話,明蘇就走了。傷藥放在那矮几上,也忘了帶走。她坐在榻上,拿起那瓶上藥,看了好一會兒,起身之時,終是替她將藥收了起來。

“娘娘為何不語,心虛了?”

明蘇的聲音傳來,打斷了鄭宓的回憶。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鄭宓溫聲說道。

她這般平靜溫和,倒顯得她小題大做,喜怒無常了。明蘇不悅地蹙了下眉。

鄭宓又不像旁人,或是懼她,或是對她有所求,自然能與她心平氣和地說話。

“我在宮中孤立無援,承蒙公主抬愛,願為我留出一席之地,我想對公主多些瞭解,不也是情理之中?”鄭宓又道。她自然沒有查過她,可若不承認,倒不好解釋,她怎會知曉她受過杖傷。

其實明蘇雖性子變得古怪易怒了,但她也不是全然不講道理不曉事的。皇后要擇定陣營,令人查一查她,也沒什麼,只是五年前的事,一向是她的逆鱗,不容外人觸碰,方如此敏感。

皇后平靜地解釋著,明蘇沒忍住又去看她的眼睛。依然覺得熟悉。

倒不是這眼眸生得格外動人,方使她心生親近,而是眼中所盛的繾綣目光,讓她覺得親切。

這已是今日的第三回了,明蘇很是不悅,可一開口不知怎麼,卻成了賠禮:“娘娘說的是,兒臣失禮。”

雖然這賠禮看起來也無甚誠意,不過草草一言罷了,連禮都不曾行一個。但鄭宓卻留意到,明蘇的唇角微微抿了一下,目光也朝下斂了一下,這是她從前心虛時方會有的習慣。

於是旁人眼中乖張輕狂的信國殿下,在皇后眼中卻是格外乖巧。

“多添身衣衫,別受了風寒。”皇后再度囑咐道。

她一而再地叮囑,明蘇怕她還要來個“再而三”,便點了頭:“兒臣記下了。”她說罷,又道,“兒臣一早便往南薰殿傳了話,答應了母妃要陪她用午膳,先告退了。”

她是要去陪母親用膳,鄭宓自然不好阻攔,便起身送她。

到了殿門外,明蘇行禮告退,直起身,將要轉身之時,她沒忍住,又看了眼皇后的眼睛。

那雙眼眸中的目光依舊溫和繾綣,寧靜如溪澗中緩緩流淌的細水。

一時間諸多回憶襲來,竟讓明蘇想起了許多年前,鄭宓常用這樣的目光看著她,想起鄭宓為她做的許多事,想起她們之間有過的許多溫存。

明蘇心下一慌,難道她如今,竟是耐不住清冷,要從旁人身上尋鄭宓的影子了嗎?

她腳下飛快,只想與這仁明殿遠一些。

鄭宓目送她匆匆離去,直至她看不到了,方回身入殿。

回到內殿,她忽然顯出笑意,襯得眉眼愈發溫柔。

雲桑奇怪,問:“娘娘緣何發笑?”

鄭宓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她只是想到方才,明蘇悄悄地看了她好幾回。她自小就喜歡悄悄地看她,每回都以為自己很隱蔽,她沒有發現。

信國殿下臉皮薄,是人盡皆知的事。於是她便從未揭穿,由她不時地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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