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並不是高歡,也無法左右高歡的想法。
“世子現在說這些,已經有點遲了。”
段韶嘆息了一聲,將不久前婁昭君交給他的信,遞給了高洋。等高洋看過以後,立刻面色黑如鍋底。
一方面,是氣憤高歡麾下的將領居然給婁昭君寫信徵求意見,詢問高歡承諾的分地,是不是真的算數。
另外一方面,高歡大幅度出賣國家利益,就算是打贏了,河南之地也會變成一個又一個不受朝廷所掌控的獨立王國。
一如幽州的斛律金一般。
更可惡的是,連段韶都知道此事,自己居然不知道!
想到這裡,高洋忽然有點不想救援高歡了。
他抬起頭,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已經拱手行禮,並退到一邊的段韶,若有所思。這麼明顯的投靠,他要是還看不出來,那真是白長這麼大了。
而且,段韶會不會也不希望高歡能順利迴歸呢?
高洋心中冷不丁冒出來一個嚴肅的問題,越想越是覺得其中大有文章。
他假裝輕咳一聲,坐直了身體,指了指桌案跟前的軟墊,示意段韶坐下再說聊,不必客套。
待二人落座後,高洋一臉肅然對段韶說道:“孝先若是還有要害之言,可直言不諱。我自當洗耳恭聽,百無禁忌。”
“世子,如今眾將士皆希望打下河南,將那些高王承諾分配的土地留給自己的家族。試問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大軍又如何能夠折返呢?
是世子讓他們無功而返的,那麼世子可以給他們分配田地麼?就算可以分,分多少合適呢?人心的貪慾是沒有止境的,世子可莫要小看那些人聯合起來的力量啊!”
段韶十分痛心的說道。高歡本來有機會避擴音前與梁國決戰,但是他卻沒有看到那些機會,或者說捨不得。
劉益守前世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因為“你瞅啥瞅”這類挑釁的言論,又或者是對別人的漂亮女友吹口哨引起的鬥毆,最後一個進了太平間,一個進了監獄。
如今的情況,因為各種事情,魏國與梁國在河南之地這張賭桌上,已經越賭越大了。這個時候籌碼已經扔上了賭桌,可不是旁人規勸一下就能停下來的。
“孝先言之有理,唉!”
高洋長嘆一聲,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此事要如何應對為好呢?”
高洋虛心求教道。
段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有些話似乎並不想直接說出來。
“但講無妨!”
高洋低聲呵斥道。
“世子,很多事情,如果提前做,事後被高王發現,不僅出力不討好,甚至……會有性命之憂!
我們提前準備了,萬一前線進展順利,如何跟高王解釋沒有虎符就調兵的事情?
萬一前線戰敗,如何跟高王解釋我們知情卻不勸說的事情?這在高王看來,會不會是世子有什麼其他的想法,故意看高王在前線遇險?
退一萬步說,最終世子救出了高王,難道高王就真的會滿懷感激麼?難道高王看到世子不用虎符調兵,反而能打敗各路梁軍,會覺得是一件大好事麼?
恐怕未必如此吧。
然而,若是等事發以後再動手,能夠做的選擇就非常有限了,哪怕從梁國腹地救出高王,都已經很難得,何談其他?”
段韶嘆息說道。
等他說完,高洋拍案而起,對著他大吼道:“段孝先!何出此等悖逆之言!莫非你想謀反?”
踏馬是你說隨便怎麼講都可以的,說了以後你又怪我多嘴,真是難伺候!
段韶心中一陣膩歪,對高洋的做戲不以為然。要是高洋真是個大孝子,根本就不會請他段某人來這裡“閒聊”!
很多時候,事情本身,比說什麼話,更能直接表明態度。
少婦被黃毛約去賓館開房,說是隻聊聊天,有人信麼?進了賓館本身就代表了自身的態度是怎樣的,是衝著什麼而來的。那些辯解的話,在外人看來反而顯得蒼白可笑。
“請世子息怒,末將的話雖然不好聽,但事實擺在明處,世子稍稍揣摩一番便可以知道。這次高王南下,最為難的其實反而是世子。
只能期盼梁國那邊不要頃舉國之力圍攻高王,否則……”
段韶沒有往下說,高洋也沒有催促對方繼續往下說,二人就像是姦夫對銀婦一般,只一個眼神,就明白了對方想說卻沒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