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皇榜放了下來,秋家大少爺中了狀元,林溪巖等了許久也不見人來,便鼓起勇氣親自上秋府討要。
只是臨著進門被人攔著推了出去,怒罵哪裡來的乞兒也敢碰狀元府的門楣,衝撞聖駕。
原是今日這一篇策論博得滿堂彩,為彰顯恩寵將瓊林宴設在了秋府,一時榮光無限。
林溪巖自覺來得不妥,他想退到一旁等著酒宴散盡才上門,只是待各路達官貴人都走了個精光,他猶豫著靠近那送客的秋家少爺,對方見著他的第一眼便叫道:“哪來的乞丐,給我轟出去!”
一時不可置信此人竟會反悔,林溪巖怒上心頭道:“狀元郎,你那篇策論用得趁手,不怕鄙人將秘密公之於眾!”
人盡去了,秋家那大少爺哪裡有怕的,只譏笑道:“誰信你這罪臣官奴能做什麼文章,不夾著尾巴做人,倒是等別人來拔出你這根,滾吧,我不將你扔出京城喂野狗也是我仁慈,別再到我秋家一步,若是再來,你那貧民窟裡認的小妹,只怕會連做個被燒傻的傻子也不能。”
話裡威脅如此,林溪巖半點不能拿對方如何,硃紅大門狠狠關閉,對他無言譏諷一千遍。
林溪巖被夜風吹的搖搖晃晃,失魂落魄要回去探查小妹情況,卻被一頂華麗的轎子攔了路。
轎子裡探出一隻雲錦做的精貴靴子,踩在地上都讓人心疼,那主人生得極好看,只是少年的臉龐已然清俊秀麗,身上的常服雖然低調,卻也知價格不菲。
林溪巖只以為對方湊巧落腳,剛要走開時被叫住了:“你是……林家那官奴。”
雖疑問卻語氣肯定,林溪巖驚愕抬頭,不曾想這時間還有能記得他的人。
卻見那神仙模樣的少年勾唇一笑對他伸出手:“過來,讓孤看看。”
少年撩起他的長髮,冰涼的手觸及後頸的面板激起一陣輕顫,林溪巖聽到那少年笑道:“果真烙在這兒了。”
不知少年意,林溪巖迷茫抬頭,那少年已然收回手,用錦帕將手細細擦乾淨。
他突然鬆手,那價值不菲的帕子落在地上被馬兒一個響鼻後踏進了土裡,林溪巖蹲下身將手帕撿起拂開塵土遞給他道:“拿好。”
那少年挑眉看向他,哼哼笑了,林溪巖驀地耳根一紅,不知所措移開眼,聽那少年道:“有趣,到孤身邊來吧。”
後來林溪巖才知道那少年身份,小妹的病得以救治,他亦穿上乾淨衣服進了太子府,愧疚每日白吃白喝,便自顧自將畢生所學教授給莫南喬,只是對方不甚在意,卻沒阻止林溪巖的行為。
直到有日,莫南喬支著下巴看著拿著書卷不倦講著聖賢的林溪巖,忽而拉著人的衣襟靠近。
被嚇了一跳的林溪巖雙眸微睜看著莫南喬,心下不可抑制地亂跳起來,莫南喬看著他笑,泠然也秀美:“先生,好像對聖賢不太感興趣。”
他的手撫上林溪巖的胸口,低聲道:“似乎,是對孤感興趣多一點。”
林溪巖立刻跪下緊張要辯解,卻見那太子爺已端坐好,只有自己滿身狼狽跪於地上,心下一陣一陣地苦澀,越發明白二人相差。
“先生原名孤是知道的,只是孤不喜歡,如今想了個新的,先生聽聽如何?”
“多謝殿下賜名。”林溪巖重重磕頭,感念莫南喬沒因他不純的心思將他趕出府。
“林休思,可好?”莫南喬端起一盞熱茶輕抿,覺得苦便蹙眉放下。
休思。
他幾乎一瞬間就悟出了這個名字的含義,嚥下滿心的酸,他又一叩首:“多謝……殿下。”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莫把喬木當可依靠休憩處,他林休思不配。
不過,他也有想錯的時候。
誰知道太子爺打眼一過,看那罪臣之子第一眼,是滿身塵土,還是狼狽之下一身活色生香的豔骨。
休思二字,倒不知道是在提醒著誰別靠得太近。
林休思也不知道,那得了狀元頭銜的秋家大少爺竟然被指派去邊陲之地,窮山惡水幾年下來政績潦草,巡遊之時被當地怨聲載道的民眾用石頭砸死了。
最後屍體被拖到了亂葬崗,只怕是狗都不吃,收到奏摺的莫南喬將這一份抽出,隨手丟進了渣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