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沒殺曹恆,宸王自以為南軍統領是他手下,不知曹恆其實更偏向楚瑾,莫瑀楚瑾俱是一體,曹恆一回軍權落入莫瑀手中,叫莫如深不能在他私兵到臨之前再我行我素。
不過他私兵到時,恐怕已經是階下囚了。
“他與你不同心,屆時你將他囚住,私兵來更是直接造反的證據,百官定會參他,你用他以借力奪位,也要誅他安撫人心,”莫南喬說著,眼中平淡至極,“否則,今日被冒犯的世家可不會輕易服從你。”
“陛下這是作何,還未退位便開始教臣作帝王?”莫瑀不耐煩低眉,開門見山道,“皇貴妃與九皇子在哪?”
“皇叔容不下朕,你若現在還不能反目,哪怕你不肯,也得殺了朕,不過,”莫南喬瞥眼向林休思,後者不安地看向莫南喬,最終還是退到後殿,莫南喬走近莫瑀,低聲道,“你若想張清英活下去,就保住林休思。”
“你做了什麼?”莫瑀臉色一變,莫南喬笑道:“不過是怕宸王惱羞成怒,為了所謂清理門戶殺了先生,我想要先生活下來,使了一點手段。”
“皇叔不是在意鬱家血脈,那必定會想張清英活下去吧?他父親可比父皇還無情,親手在表妹喜宴上餵了一杯下了蠱的酒。”
“此蠱雙生,子蠱三年發作一次,”莫南喬掀起眼皮視線落到後殿,勾起唇道,“需要種下母蠱者的血才能平息痛苦,否則就會五感消退七竅流血而死。”
“張清英心念雲遊天下,你這般對他,就算能活下來亦被牽扯著,”莫瑀冷笑,“不過卻是活人的好法子,論計謀歹毒陛下果真更勝一籌。”
“孽障,今已無人助你,還不束手就擒!”宮殿外又一聲怒喝,莫南喬輕笑:“皇弟,讓哥哥走得體面些,賜一杯毒酒吧。”
“若是其他,怕先生太難過。”
莫南喬回到後殿時,手裡端著一杯酒。
林休思渾渾噩噩看著他向自己走來,下意識就要搶走莫南喬手中的杯子,只是莫南喬不等他動作就一飲而下。
手鬆杯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滾了幾圈,到底沒碎。
“陛下!”林休思心揪成一團,他撲向莫南喬,神色近崩潰。
他的手在發抖,輕輕撫摸過他夢中幾回同的臉,眼底紅了一片,囁嚅著唇瓣要說幾句話,最後如夢初醒般將落於地上的瓷杯打碎,拿過碎片就要割破自己的喉嚨。
莫南喬拉住林休思的動作,眼前已經開始發黑,他感覺逐漸失力,腹部的絞痛陣陣傳來,叫他不得不倒在地上蜷縮起身體。
林休思將莫南喬抱進懷裡,眼淚滴落到莫南喬臉上,他輕聲喚著:“殿下疼不疼,一會兒屬下便來陪殿下。”
“先生,”莫南喬摩挲著抓住林休思的手,勉強笑道,“皇叔說,若是先生去了,便要將我的屍身拖出去餵狗呢,先生還是可憐可憐我,我不想死得這樣難看。”
“休思,休思,”莫南喬雙腿劇痛,他額角掛上汗,撐著最後的力氣道,“是我自己心不淨。”
“並未有半點要折辱先生的意思。”
莫瑀曾想自己嫉妒莫瑀。
他是嫉妒莫瑀的。
嫉妒莫瑀分明生下來就遠離這皇宮 ,卻還是抓住了父皇的心 。
分明預示不幸,還有楚瑾陪在身邊 。
自己這一生,卻雍容華貴又一無所有。
如此,求不得愛。
便求權,求利,求服從。
“可臨到頭,”莫南喬緩緩閉上眼,喃喃道,“還是貪。”
“想要人愛我。”
想要林休思愛他。
林休思抱著莫南喬出去時,紫宸殿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宸王莫如深,南軍統領曹恆,安州刺史莫瑀,前首輔嫡長子張清英。
林休思麻木地看著這些人,裡面有曾經的恩師,有莫南喬派他刺殺卻被放過的物件,亦有林休思曾經於詩會偶逢的貴公子。
三人,皆與他懷裡的人有血親,可惜,又都是來殺他的殿下的。
“他還沒死。”莫瑀語出驚人,林休思像被淋了一盆水瞬間清醒過來,他胸腔裡的心跳一瞬間活過來,望向莫瑀的眼神熱切灼燙。
而莫如深卻震怒,他道:“瑀兒這是何意,不可養虎為患!”
“那杯藥,只會讓他雙腿不良於行,”莫瑀望著自己腰間的刀,“王爺,到此為止吧,一個雙腿無法行走的人無法當上帝王,就已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