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的話沒激起內心的半點波瀾,只是恍惚聽到楚家少爺幾字時,他僵硬地轉動頭,聲音嘶啞得像是生鏽的刀捅進李賈的骨頭:“他,怎麼了?”
“聽說,”獄卒隨口道,“好像是病得不輕啊,一直沒醒呢。”
獄卒說完轉身要走,楚瑀出聲道:“等等。”
“看你都要死了,還有什麼事給家人說的我可以替你傳傳。”見多了臨死之前的遺言,獄卒對這些也算熟悉。
楚瑀確實有話要說,但他不能將這些事情講給旁人聽,他撕開血跡已經凝結變黑的外套下還是一身白的內襯,盤坐下來將布鋪開在腿上,咬破手指寫下自己殺李賈的原因。
他不想楚瑾誤會,哪怕他知道楚瑾不會這麼想,他覺得還是要解釋清楚。
最後一次了,要說的話還要想半天。
仔細斟酌,白布很快血淋淋一片,交代完了始末,他發了會兒呆,傻愣愣又寫上些無關緊要的囑咐。
還來不及和楚瑾好好傾訴愛戀,好像也沒能再多看楚瑾一眼,許下的諾言也沒能實現,他現在能做的,似乎只有把編好的竹貓託人帶給楚瑾。
指尖斷斷續續在白布上著色,他輕輕拍乾淨牢獄中粘著血痕的塵土,思緒輾轉糾磨,終究那點虛妄的貪戀佔了上風。
尖牙刺穿本就血肉模糊的指尖再次湧出猩紅,指尖距離白布只剩一寸又猶豫不決,捨不得那人見到他一字一句情鍾時難過。
於是他忍住苦澀,剋制地留下一句。
此去無歸,珍重萬千。
溫熱的淚劃過臉,他顫抖地捧著已經變成一片紅的布,心絞痛得一顫一顫。
這血紅的布若做成嫁衣,或是掛在楚府,必定喜氣洋洋。
若是佳偶成雙,琴瑟和鳴,在九泉之下他定要……好好看著楚瑾,看著他兒孫滿堂,滿頭白髮,直到他和妻子攜手躺進墳墓裡。
他要瘋了。
他後悔了。
他還是想說。
他都要死了,讓他自私一點吧,原諒他,愛一個人的心意終究還是想卑劣地傳達。
便是最後一句,不敢復多言。
悅君春秋去,冬來多添衣。
“我把,這個給你,算你幫我把東西交給他的報酬。”楚瑀解下系在腰間的金翠鳥掛墜,他開啟暗釦將和田玉取出握在手裡,將黃金翡翠的外殼交給獄卒。
他不配做陪著楚瑾的翠鳥,那金燦華貴的鳥兒,和他太不搭。
獄卒出發時握著金翠鳥的外殼暗自咋舌,也不知道牢裡那位什麼富貴身份,這樣珍貴的東西也能隨手送人,半路上突然下起了暴雨,他暗道不妙加快腳程趕往楚府。
“晟爺,官府來人了,說是……替楚瑀轉交東西。”
楚晟捧著那隻竹貓和溼透的布回到正房,他把竹貓擦乾淨放在楚瑾旁邊輕聲說:“快醒醒吧,你不是喜歡竹編嗎,小瑀給你編了只竹貓做生辰禮呢,玉衡。”
手裡的布溼淋淋的,楚晟猶豫了一下開啟它,不忍地閉上眼發出一聲嘆息。
原本淋漓的血書已經模糊成一片,哪怕看不清字跡也能感受到書寫之人滿腔悲痛,雨水浸溼染上血色從楚晟手上渾濁地滴落。
血淚珠璣,偏偏只能傳達無盡悲念。
想說的一點甜,被淹沒在一團血腥裡看不見。
作者有話說:
我掐指一算,還有那麼幾章他倆又能見面了。
你對我好冷漠,好像我們不曾愛過,我連續更了兩天,你把海星都給別人就算了,甚至不願意評論我一句勤快。
可別說這是單相思,不願意人離開的理由有很多種,有一種叫做喜歡(>︶<)這樣一想,你是不是又覺得我在發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