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丹尼憂鬱發瘋,魔鬼化身來襲(2 / 3)

“昨天晚上丹尼犯下強姦未遂罪。”

“丹尼一直在擠帕羅齊科太太的羊奶喝。”

“前天晚上丹尼和幾個當兵的打了一架。”

朋友們對丹尼的道德淪喪感到悲哀,對他的快活自在卻不乏忌妒之心。

“要不是他瘋了,他會受懲罰的,”皮倫說,“這毫無疑問。丹尼犯罪的方式是為了犯罪而犯罪,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唉,等他想改邪歸正的時候,他要贖多少罪啊!丹尼幾個星期裡犯下的罪過,比老瑞茲一生犯的罪都要多。”

那天晚上,丹尼像街燈下一根樹枝移動的影子,悄悄溜進自己的房子,悍然偷走了皮倫的鞋,而友善的狗狗們並沒有阻止他。第二天早上,皮倫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了。他不動聲色地走到門廊裡,坐在太陽下,看著自己的腳。

“這次他做得太過分了,”皮倫說,“他之前是惡作劇,我們忍了。可他現在是犯罪了。這不是我們熟悉的那個丹尼。這是另一個人,是壞蛋。我們必須抓住這個壞蛋。”

巴布羅看著自己的鞋,暗自慶幸。“沒準這也不過是惡作劇呢。”他小心試探著。

“不是,”皮倫嚴厲地說,“這是犯罪。鞋不見得多麼好,但是把它偷走,就是犯了藐視友誼的罪。這是最嚴重的一種罪。如果丹尼連朋友的鞋都偷,那就沒有什麼罪是他不敢去犯的。”

眾朋友點頭贊同。“對,必須抓住他,”仁慈的耶穌·瑪利亞說,“我們知道他病了。我們會把他綁在床上,想辦法治好他的病。我們一定要把他腦袋裡的黑暗擦掉。”

“可是現在,”巴布羅說,“在抓住他以前,我們睡覺的時候一定要記住把鞋放在枕頭下面。”

這座房子正處於一種不斷遭到襲擊的狀態。丹尼在室內室外肆意作亂,不亦樂乎。

託萊利的臉上除了懷疑和氣憤,很少流露出其他情感。他是釀私酒的商人,和煎餅坪的人做生意的時候,這兩種情緒經常湧上他的心頭,臉上也隨即有所表現。此外,託萊利從來不登任何人的門。他只是待在家裡,坐等別人登他的門。因此,早上託萊利走在通往丹尼家的那條路上,滿臉獰笑,神情裡透著愉悅和期盼,這個時候,孩子們都跑進自家院子裡,透過柵欄上的縫隙偷偷看他,狗狗們都夾著尾巴逃跑,用驚恐的眼神回頭看他,和他相遇的男人們都退讓到一邊,攥緊拳頭,準備對付一個瘋子。

這個早上,雲霧遮住了天空。陽光幾次嘗試穿雲破霧都無果而終,只得放棄,轉而退守灰色雲層之後。松樹上沾滿塵土的露珠滴落到地上;附近的幾個人面色陰沉,膚色灰暗,彷彿與天色遙相呼應。沒有人發自內心相互問候。沒有人出於對人性理想的嚮往,裝模作樣地希望今天會比哪天都過得好。

老羅卡看見了託萊利的笑容,回到家裡對老婆說:“那個傢伙像是剛把自己的孩子給殺掉吃了。你瞧著吧!”

託萊利很高興,因為他口袋裡揣著一張摺疊起來的寶貴的紙。他的手指一遍遍地去摸外套上的那個地方,再按一按,直到聽見紙折的聲音,這聲音告訴他那張紙還在。這個陰沉的早晨,他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

“這個蛇窩,”他說,“我要把丹尼這幫像瘟疫似的朋友徹底清除掉。拿酒換東西,然後東西被偷,這種事我再也不幹了。每個人單獨看都沒那麼壞,可是湊到一起就完了!聖母瑪利亞,看看我怎麼把他們趕到街上去!這些癩蛤蟆、臭蟲、討厭的蒼蠅!等他們又得在林子裡睡覺了,他們就神氣不起來了。

“我要讓他們知道託萊利贏了。他們想騙我,想搶走我家裡的傢俱,奪走我老婆的名譽!他們會看到,受苦受難的託萊利會反擊。嘿,就是這樣,他們會看到的!”

他一邊走一邊嘀咕,手指緊緊按著口袋裡的那張紙。樹上悲傷的露珠滴落到塵土裡。海鷗在空中盤旋,發出哀鳴。託萊利像灰色的命運之神一步步逼近丹尼的房子。

丹尼的房子裡陰鬱昏暗。朋友們不能坐在門廊上曬太陽了,因為沒有陽光。這是陰鬱最好的理由了。他們把那個被偷的爐子從峽谷裡又撿了回來安裝好。現在他們團團圍坐在爐邊,來看他們的強尼·篷篷講著他聽到的訊息。

“那個迪託·拉爾夫,”他說,“已經不是市監獄的看守了。不是了。今天早上違警[25]法庭法官把他開除了。”

“我喜歡迪託。”皮倫說,“有人關在監獄裡的時候,迪託總會給他弄點兒酒。還有,他肚子裡的故事比其他人可多多了。他怎麼會丟了這份工作呢,強尼·篷篷?”

“我就是來告訴你們這件事的。迪託·拉爾夫以前經常坐監獄,這你們知道,他是個模範犯人。他知道監獄該怎麼管。待了一段時間,他就比誰都明白監獄是怎麼回事了。後來老看守馬克斯老爹死了,迪託就接了他的班。從來沒有哪個看守幹得比迪託·拉爾夫還出色。每件事他都做得十分妥帖。但是他有個小缺點。他一喝酒就忘了自己是個看守。於是他就逃跑,他們就得去抓他。”

朋友們點點頭。“我知道,”巴布羅說,“我聽說他還很難抓呢。他藏得很好。”

“沒錯,”強尼·篷篷接著說,“除了這一點以外,他是這個監獄最好的看守了。不過,我來是想告訴你們另外一件事。昨晚丹尼弄到了足夠十個人喝的酒,他全喝了。然後他就在窗戶上亂塗亂畫。他可有錢了,買了很多雞蛋來砸一箇中國人。其中有一個雞蛋不小心砸中了一個警察。這樣丹尼就進了監獄。

“可是他有錢啊。他就讓迪託·拉爾夫出去買了點兒酒,後來又買了一些。監獄裡有四個人。他們都喝了。結果迪託·拉爾夫的那個老毛病犯了。他跑了,其他人也都跟著他跑了。今天早上他們逮住了迪託·拉爾夫,跟他說他再也不能當看守了。他難過死了,打碎了一扇窗子,現在又給關進監獄了。”

“那丹尼呢?”皮倫大聲問,“丹尼怎麼樣了?”

“噢,丹尼,”強尼·篷篷說,“他也跑了。還沒抓住呢。”

朋友們沮喪地嘆息一聲。

“丹尼的狀況越來越糟糕了,”皮倫嚴肅地說,“他不會有好結果的。真奇怪,他哪兒來的錢呢?”

就在這個時候,洋洋自得的託萊利推開院門,走上了小徑。海盜的狗狗都緊張地從角落裡站起來,咆哮著擠到門口。朋友們抬起頭,疑惑地交換著目光。大喬撿起最近一直帶在身邊的鋤頭把。託萊利自信的腳步重重地踏上門廊。門嘭的一下開了,託萊利滿面笑容地站在門口。他沒有衝他們大喊大叫。他沒那麼做,而是像家裡養的貓一樣輕手輕腳走過來。他和氣地拍拍他們,像貓拍蟑螂。

“啊,我的朋友們,”他柔聲說道,面對著他們警覺的神情,“我親愛的好朋友,好顧客。我痛心疾首啊,不得不向我深愛的人們傳遞不幸的訊息。”

皮倫跳了起來。“是丹尼的訊息。他病了,他受傷了。快說。”

託萊利很斯文地搖搖頭。“不是,我的小朋友們,不是丹尼的訊息。我的心在流血,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們,你們不能再住在這裡啦。”他眼裡閃著幸災樂禍的光,很得意自己的話讓他們感到驚愕。每個人都驚訝得張開了嘴,眼睛裡一片茫然。

“這是什麼傻話呀,”巴布羅叫道,“我們為什麼不能住在這兒了?”

託萊利以漂亮的姿勢把一隻手伸入上衣口袋,用手指頭夾出那張珍貴的紙,揚了一揚。“想象一下我有多痛苦吧,”託萊利接著說,“這棟房子不歸丹尼啦。”

“什麼!”他們喊起來,“你什麼意思?怎麼就不歸丹尼了呢?說呀,啊?你這科西嘉豬!”

託萊利咯咯地笑了,笑得瘮人,帕沙諾人不禁後退了半步。“就因為呀,”他說,“這房子歸我啦。昨天晚上丹尼來找我,出價二十五塊把房子賣給我了。”他像個魔鬼一樣注視著他們臉上流露出的各種念頭。

“撒謊!”他們的臉色在說,“丹尼不會幹這種事。”然後:“可是丹尼最近幹了不少壞事啊。他一直在偷我們的東西。也許他真的揹著我們把房子賣了。”

“撒謊!”皮倫喊了出來,“這是南歐鬼佬[26]瞎編的謊話!”

託萊利依然滿面笑容,抖抖手裡的紙。“我這裡有證據,”他說,“這是丹尼簽了字的檔案。這就是我們生意人所說的買賣合同。”

巴布羅怒不可遏地衝到他面前。“你把他灌醉了。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託萊利把那張紙展開了一點兒。“法律可不管那一套,”他說,“所以呢,我親愛的小朋友們,很不幸啊,我有責任告訴你們,你們必須離開我的房子。這房子我有安排了。”他臉上的笑容消失,重新露出一副兇相。“中午以前你們還不離開,我就叫個警察來。”

皮倫慢慢向他靠近。哦,當心啊,託萊利,皮倫帶著笑臉向你走來!快跑吧,躲進鐵皮屋子裡,把門焊上!“我不太懂這些事,”皮倫溫和地說,“當然了,丹尼竟然做出這種事情,我很難過啊。”

託萊利又咯咯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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