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後,孟景洲要出門點兵了,路過花園時恰好看見一道小小身影坐在臺階處,捧著臉蛋不知道在看什麼東西。
孟景洲湊近,發覺是在瞧地上的螞蟻搬家,心頭一樂,伸手一抄,“走,我帶你去校場瞧瞧。”
這些日子穆鳳蘭閒暇便教廷哥兒讀書寫字,還有說話,如今一些稱呼單字已經很熟練了。
他把廷哥兒扛在肩頭,樂顛顛的出門去了。
當夜,言氏抱著廷哥兒睡得正香,管事的火急火燎的來通報說鳶姐兒回來了,言氏和孟逸寒匆匆起身,“先別去告訴景洲和鳳蘭,叫他們明兒個早上再過來。”,管事的欸欸應下。
馬車徑直駛入永定侯府,懷安風塵僕僕的跳下了車,迎著言氏和孟逸寒拱手:“夫人,侯爺。”
言氏疾步走上去,掀開了車簾,入目便是顏韶筠攬著孟禾鳶二人靠在一處睡得很沉。
言氏和孟逸寒面面相覷,一時無語凝噎,懷安撓撓頭:“侯爺,我家主子受傷了。”
此行出了些小意外,顏韶筠回去是為燒糧草,北戎盤踞在黑水城外也不是個辦法,只得燒掉他們的糧草,早日滾回北戎。
誰知大火沖天之際,眾人忙著救火,他不巧被賀蘭珣給發現了,帶著人追了他十幾裡地,最後受了箭傷,孟禾鳶走的早,並沒有被發現。
言氏拍著胸口阿彌陀佛:“人沒事便好。”,周遭嘈雜的身音吵醒了孟禾鳶,她倏然睜眼,眸中的驚色還未斂起,入目便是言氏的臉,還帶著睡意的神色一怔,當即撲下了馬車。
“爹,娘。”她緊緊的抱著言氏,喉頭有些哽咽,身旁卻傳來孟逸寒詫異的聲音:“趕緊叫大夫去。”
二人回頭,馬車內的顏韶筠臉上帶著一絲不正常的紅意,一摸額頭,滾燙至極,他肩膀處沁著絲絲的血跡,染紅了衣袍和簡單包紮好的紗布。
孟禾鳶抿了抿唇,孟逸寒老當益壯的扛起了顏韶筠,二話不說的往廂房送了去,一旁的啞奴左顧右盼的一番還是老老實實的跟在孟禾鳶身邊。
春緹披了衣服跑了出來,見著孟禾鳶就抱了上去:“姑娘,你沒事兒吧。”
孟禾鳶拍了拍她的脊背:“沒事,蒙竹和霧青呢?”,此番她失蹤,蒙竹和霧青大抵是逃不了一頓責罰,春緹皺著小臉:“蒙竹和霧青被山英哥狠狠責罰了一頓,一頓鞭子抽下去血肉翻飛,現在還在床榻上趴著呢。”
果然,山英那鐵面無私的性子,說不定連自己也罰了一頓,孟禾鳶嘆氣:“明日我去看看他們,對了,你去把啞奴帶下去好生安置。”
春緹瞧見了孟禾鳶背後的異族女子,詫異的繞著她轉圈:“姑娘,她的眼睛是綠色的唉。”,啞奴感受到她沒有惡意,友好靦腆的笑了笑,春緹一樂便帶著她去安置了。
大夫來後給顏韶筠包紮了傷口又開了個方子就走了,說是傷口沒什麼大礙,好生換藥便好了,孟禾鳶也放下了心,回到了自己院子,脫下了髒兮兮的粗布衣裳,叫人備了熱水沐浴了一遭。
她拿白布拭頭髮時門口小心翼翼的探出了一個小圓腦袋,廷哥兒穿著褻衣抱著布老虎躲在門後面,怯怯地望著她。
孟禾鳶詫異伸手:“廷哥兒,怎麼過來了。”,廷哥兒吧嗒吧嗒的跑了過去,貼在她溫軟的懷中,清脆道:“害怕。”,他醒來時周遭一個人也沒有,叫了言氏和孟逸寒也沒有人回應,便想到了懷安嚇唬他講的鬼故事,隨即生出了要找人的心思。
整個府上他也就識得來孟禾鳶院子的路,便一個人跑了過來。
她的懷抱太溫暖,廷哥兒使勁兒往裡頭拱,含含糊糊的喊母親,孟禾鳶心軟的一塌糊塗,抱起廷哥兒說:“那今夜便同我睡罷。”
廷哥兒乖巧的蹬了鞋爬上了床榻鑽到了最裡的被子裡,孟禾鳶拍著他的背,嘴裡頭清哼著曲子,二人緩緩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極沉,緊繃了幾日的心情得以放鬆,被窩暖融融的,還有個火熱的源頭鎖在她懷中。
孟禾鳶是被臉頰的微微癢意鬧醒的,睜眼時廷哥兒正乖巧的趴在被窩裡撅著嘴親親她的臉頰,癢意便是他出的氣兒撲撒到了她的臉頰上。
孟禾鳶心頭髮軟,春緹掐著時辰進了屋:“姑娘,該起身了,都午時了快。”
孟禾鳶伸了伸懶腰,聞言詫異的覷著頭:“都這麼晚了。”
“是啊,對了姑娘,那小啞奴奴婢安置到了庭院裡頭做灑掃活計,姑娘,那小啞奴什麼來頭啊。”,春緹過來替她更衣,順帶把廷哥兒抱到了一旁穿衣服。
“就是路上救的一個異族姑娘罷了。”,她沒說啞奴的老頭,怕引起非議給啞奴帶來不必要的干擾。
春緹又說:“顏大人已經退燒了,今晨就醒了,在外頭同大公子閒聊,姑娘可要去看看?”,她試探問。
孟禾鳶神情平靜:“去罷,畢竟此番多虧了顏大人。”
春緹暗自揣摩一番,覷著看她,總覺得孟禾鳶的語氣有些不大對勁,好似更冷淡了,但仔細琢磨又覺得不像,倒像是在鬧彆扭。
二人牽著廷哥兒往前院去,刺目的陽光下,池內荷花一片奪目盛放,顏韶筠坐在涼亭內同孟景洲下棋,他換回了原先的雪青色衣袍,外罩白色坎肩,又恢復了原先翩翩君子,高山仰止的形象。
在北戎營帳時,長袍加身,細密的編成的小辮子垂在腦後,俊逸白皙的面容冷厲疼訓裙巴巴三另七七五散六收集上傳,張狂悍然之感渾然天成,全然同眼前這個公子哥兒是兩副模樣。
山英率先發現了她,遙遙拱手:“二姑娘。”,下棋的二人停了下來,孟景洲俊美的面容染上了淡淡的喜意,“母親也真是的,昨夜你回來了我都不知道,還是早上鳳蘭告訴我的。”
他語帶埋怨,起身不經意的把顏韶筠擋的嚴嚴實實的,關懷的問這問那,末了恨恨咬牙:“這賀蘭珣簡直其心可誅,我定要把人抓著,千刀萬剮才是。”
孟禾鳶淡笑著看向山英,他方才行禮時行動有些不自然:“山英傷可好了?”
山英面頰無措,“二姑娘恕罪,屬下沒有保護好二姑娘,蒙竹和霧青已經好好罰過了。”
孟景洲哼哼:“若再有下次,一人再去軍中領四十棍,然後滾蛋。”
山英低聲:“是。”
幾人湊在一處互相關懷,把顏韶筠忘在了身後,顏韶筠也也不急,神色坦然的觀棋賞局,說了好一會兒孟景洲終於佯裝忽略他的模樣:“顏大人還在吶,我瞧天色不早了,就不留您用飯了,您請便。”
顏韶筠八風不動:“還早,分明才午時。”,隨即他抬頭:“我想同阿鳶說幾句話,還望兄長迴避。”,他自然而然的叫孟景洲兄長,孟景洲險些憋不住怒氣。
孟禾鳶聞言輕咬下唇,給孟景洲使了個眼色,孟景洲憋著氣恨恨的離去了。
顏韶筠這廝,做同僚還成,做他妹夫,滾。
孟禾鳶牽著廷哥兒坐下,叫人上了些小點心、牛乳羹喂小孩子吃飯,廷哥兒乖巧,捏著小點心猶豫了一下,先給了他敬愛、孺慕的父親,顏韶筠眉眼和煦,接下了廷哥兒的點心,放入了嘴中。
廷哥兒又拿起了一塊兒他最喜歡的味道,遞給了孟禾鳶,孟禾鳶同樣亦然,支著下頜輕輕撫著廷哥兒的腦袋。
顏韶筠眉眼眯了眯,銳利帶有實質的目光直瞧的孟禾鳶有些緊張,以前他便是這般,她便是有些怕的,直到現在還是頂不住他這樣的目光。
“怎麼了?”,她反問,“為何這般瞧著我。”
她自來了北地就把婦人的髮髻散了下來,雖已有雙十年華,可仍舊怯弱似未及笄的小姑娘,一張嫩白小臉姿色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