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還非要跑去修本草,什麼是本草?就是現在的藥典,這是需要釐定劑量的,你劑量弄錯了,不罵你罵誰啊?
在明朝之後,中醫用藥一下子就變得輕靈起來了。這樣固然不會造成大錯,但也治不了危急重症了。
以至於到明朝後期,爆發瘟疫。中醫人悲哀地發現,傷寒論的方子救不了人,醫聖傳下來的方子竟然一點用都沒有了。
在這種已經絕路的時刻,中醫人憑藉大毅力又踏出了一條新路,他們在仲景經方的基礎上加以發展更改,同時衍生新的理論,時病學派由此而興。
只是醫聖的絕學早已蒙塵!
近代中西醫之爭,中醫徹底輸掉了急重症領域,淪為了人人熟知的慢郎中!現在甚至都快淪為保健醫學了。
所以這就為什麼,真中醫都不喜歡聽與時俱進擁抱現代科學這個詞。因為中醫身後有一座巨大的金山,只是蒙了塵而已。
中醫不應該往前看,而是要往後看。
李老不過是在這金山上挖了幾鋤頭,就已經牛成這個樣子了。他治療急重症,不僅見效比現代醫學更快,預後也遠高於現代醫學。
而李老就是最典型的古中醫學派的擁躉,他學宗傷寒,師法仲景,只用六經八綱辯證。他正是因為堪破了劑量一關,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誰說純中醫比不過西醫的?誰說非得要與時進俱,中西結合的?
……
李老在罵完李時珍之後,也漸漸冷靜了下來,他突然扭過頭問許陽:“既然古代劑量已經勘誤過來了,那藥典……”
話沒說完,李老自己卻是頓住了。
“唉……”許陽也嘆了一聲。
儘管古代劑量已經勘誤了,可今日之中醫界……早就沒有幾個真中醫了,也早就不是真中醫說了算得。
李老也嘆了一聲,臉上露出了頹然之色,他站了起來,身形也顯得佝僂了幾分,他說:“走吧,藥煎好了。”
許陽站了起來,去把兩個鍋子裡面的藥倒在了一起,一共1000毫升左右。
現在是下午6點。
許陽先讓患者喝了300毫升,兩個小時後,晚上八點左右,患者突然腹痛如絞,三天不曾矢氣的她,突然連連放屁,這意味著三焦之氣已經暢通。
許陽尊李老意思,一鼓作氣,讓患者服下約500毫升的藥汁,患者欲要大便,但未能拉出。只是原本腹脹如甕的肚子,此刻消散不少,腹脹大為鬆緩,患者大為舒暢。
夜裡11點,許陽把最後的那些藥汁讓患者服下。
夜裡2點,患者便下黑如汙泥,極臭,夾有硬結成條、成塊狀的糞便,以及膿血狀物,一大便盆。
至此,患者終於舒坦,兩日不曾進食的她,頓時覺得肚子餓,還吃了一小碗麵條。
從傍晚6點喝藥,到凌晨2點,如此闌尾炎膿腫加腸梗阻五日的重症,宣告治癒。共用時八個小時,用藥量僅一劑。
面對這個足以驚掉任何一個醫務工作者的成績,許陽和李老竟然一點都笑不出來。
已經是凌晨2點了,李老和許陽走到了農家小院裡,兩人坐在了滿天星斗之中。
李老又點了一根菸,他很喜歡抽菸,幾乎是煙不離口,他吞吐煙霧,慢慢說道:“如果說我有什麼經驗可以教給你的,那一定會是對毒峻之藥的駕馭。”
許陽扭頭看李老。
黑暗中,李老嘴前一點紅星閃爍著,他道:“每一味的中藥的藥性都有偏差,從這個角度上來說,無藥不偏,無藥不毒。”
“有些藥偏差的小一點,幾乎人人可用,就如黃芪人參。有些藥偏差的大一些,應用範圍就很小了,最典型的就是有毒的藥物。”
“附子只是其中之一,你還記得我之前治的那個肺心病垂危病人嗎?我是武火急煎,隨煎隨服,此時正是附子毒性最強之時,健康人亦承受不住。”
“可那個只剩一口氣的病人,不僅沒死,反而救活了。這是因為垂死的心衰患者,體內被重重陰寒所困,附子的大熱大毒,正是其起死回生的奧妙所在。”
“你要用在正常人身上,就要出大問題了。所以醫者一定要擅長駕馭毒峻藥物,等你真正會駕馭了,在使用之時會發現這些藥是有奇效的。”
“要想學會駕馭毒藥,首先自己就要品嚐,而且要不停地加大劑量,只有親自喝過了才知道該怎麼用。不要怕自己中毒,中毒了再解毒就是了。中醫人本就要學嘗百草的神農。”
許陽認真地點點頭。
李老把煙放下,扭頭問許陽:“你那次,用我的方子沒把人救活是怎麼回事?我知道你是從省城下放基層的,按理說你這樣的年輕醫生,沒資格參加急救才對。”
許陽神色頓時一僵。
第94章 我是一個醫生
許陽聽聞此話,心情突然沉重了起來。
思緒也一下子回到了從前。
他不禁露出了苦笑,他說:“是堵車。”
“嗯?”李老面露疑惑:“堵車?省城裡有這麼多汽車嗎?”
許陽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說,這會兒不說省城了,北京也沒有堵車啊,這年頭才有幾輛車。
李老見許陽似乎被問住了,他便道:“我也好多年沒去過省城了,我多年在農村,可能省城現在發展很好吧,你繼續說,我不打斷你。”
許陽微微頷首,他道:“可能是命吧!城市建設,大修地鐵,到處都在修路。去醫院有三條路,兩條在修。”
“另外一條卻出了嚴重車禍,兩輛大卡車撞在了一起,車上的沙子,渣土,全都傾倒了出來,堵死了整條路。”
“偏偏那個時候又是下班高峰期,原本這裡每天就堵得要死,現在就更厲害了。然後城南又有音樂節、動漫節兩場活動,堵的叫一個水洩不通。”
“另外兩條在修的路,根本通行不了,這邊想過去,那邊人想過來,早塞得死死的了,完全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