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只當自己聾了,他的兩個徒弟,低頭扒飯不敢說話。
那女的也是和他們一樣來上門做客吃飯的吧,有這麼好吃的飯菜還不珍惜,搞不懂,搞不懂。
王大叔則是詫異瞧著羅老二,眼神的意思是:你閨女這幅德行,你帶她出來上門做客?
羅老二老神在在,似乎一點不在意桌上其他人的目光:“沒關係,小丫頭們之間的小矛盾,大妞這丫頭片子,回去我就教訓她!”說著還又夾了一片小炒牛肉送嘴裡,笑呵呵和沒事人似得:“馥娘這肉炒的好啊!是牛肉吧!我都多少年沒吃過牛肉了!”
王大叔冷眼看他,見他不為所動,也就別過了頭去,但心裡也再次給羅老二記上了一筆,這人不可交。
盧大妞瞧著是哭著跑走的,馥娘有些擔心她,本來想要追過去的,但羅老太出來拽住了她,壓低聲音道:“不用管她,你進去瞧瞧春紅。”
春紅?!
春紅怎麼了?
盧大妞和春紅之間,馥娘自然偏向於春紅。
一個是她的好朋友,而另一個三天兩頭對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她和盧大妞的那點關心也是基於兩家的交情,還有羅老太對她的恩情上,可如果這時候把盧大妞單獨拿出來和春紅比,她肯定是比不過春紅的。
聽到春紅有事,馥娘也管不了上門做客的盧大妞為什麼跑掉了,趕緊去堂屋瞧春紅的情況。
一進屋就發現桌上一片狼藉,湯湯水水撒的哪裡都是,盧大姐正用筷子往回撿被掀翻在桌上的小龍蝦,見到馥娘進來,一臉的愧疚。
“馥娘,真是對不住,我沒教好大妞。”
盧大姐其實也知道盧大妞不喜歡馥娘,早上還為馥娘和他們鬧了一通彆扭,但她不知道閨女能這麼不喜歡馥娘,還這麼不懂事,馥娘大魚大肉好心招待他們一家,她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這麼難聽的話罵馥娘,還掀桌子要毀了這一桌子的菜。
他們這邊飯還沒有開始吃,就已經成了這麼一片狼藉,馥娘瞧著頭疼也無奈,只是當下她更關心春紅。
春紅此刻捂著臉在凳子上坐著,臉上全是氣憤。
馥娘趕忙過去,拿開她的手,便見到春紅捂著的臉紅腫一片,一個再明顯不過的巴掌印,再仔細瞅,下巴到脖子還有細細一道血痕,這會兒正滾珠般往外滲著血液。
這可把馥娘心疼壞了,趕緊打發湘榆去她屋裡拿傷藥。
“在我梳妝檯上的盒子裡,湘榆你快去快回。”又牽著春紅的手,不讓她去碰傷口,“是不是火辣辣的疼,你別碰,我給你上藥,可別留疤了。”
春紅今年十八歲,比馥娘還大四歲,這會兒被馥娘捏著手摟在懷裡安慰著,倒像個受了委屈,被大姐姐安慰的小妹妹一般。
前頭因為盧大妞受的那些委屈,在馥孃的溫柔對待下,瞬間就消氣不少,她家都是爆碳脾氣,就算是阿奶和阿孃都沒有那麼溫柔過。
旁邊正在收拾桌子上狼藉的盧大姐聽到馥孃的話,再一瞧春紅下巴那一抹刺眼的紅,她又心虛又尷尬。
剛才大妞打了春紅,她就想要過去看看情況,春紅想還手,她著急大妞,攔了一下,沒想到春紅傷的這麼嚴重,都出血了。
她本來想關心春紅幾句,代替大妞給春紅道歉,但被春紅吼了一句,叫她不用假惺惺,她討個沒趣,縮縮脖子退下來不敢說話了,見那頭女兒哭著跑了,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又心疼她,擔心她出事,本來想要追出去,結果又被婆婆攔了一下。
安慰春紅不行,追大妞也不行,盧大姐手足無措,只能去收拾桌子上大妞弄出來的狼藉了。
湘榆回來的很快,除了拿回來傷藥,手上還提了壺涼白開。
“馥娘姐姐,我拿了涼白開,給春紅姐姐洗傷口。”湘榆記得之前她摔跤,摔破了膝蓋,馥娘姐姐就是用涼白開給她沖洗的傷口,她說涼白開比井水細菌少,不容易感染。
雖然聽不懂什麼是細菌,什麼是感染,但湘榆一直牢牢記得馥娘姐姐的話呢。
馥娘瞧見湘榆,臉上擔心春紅的神色才稍稍緩和,露出了個笑,摸摸小湘榆的腦袋:“對,湘榆還記得呢。”
讓春紅仰著脖子,馥娘給她處理傷口,湘榆就依偎在兩人腿邊,瞧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盧大姐,小聲給馥娘告狀。
“馥娘姐姐,盧大妞罵你,春紅姐姐找她說理,羅阿婆和羅二嬸也說她,她不聽,還想要掀桌子,被春紅姐姐按住了,她就過來打春紅姐姐,然後就把小龍蝦掀了跑了!”小湘榆和馥娘告狀,把事情都說的清清楚楚的,旁邊的盧大姐雖然有心給閨女辯駁幾句,但湘榆說的都是事實,也沒有什麼抹黑大妞的話,她那張老臉漲紅了,只覺得丟臉。
湘榆告完狀,還小小給自己邀了一下功,“盧大妞掀桌子的時候我也有按著桌子,我力氣小,還是春紅姐姐厲害,讓盧大妞動都動不了,她這才來打春紅姐姐的,後面她把小龍蝦掀了,我把藕夾和蒸魚都端走拉!要不藕夾脆皮溼了就不好吃,蒸魚也會串味。”說到這裡時,湘榆還有些小得意,不過後面她的情緒又低落了下來:“可惜沒把其他菜也救下來,湯都撒到上面了。”
馥娘已經給春紅的傷口處理好了,低頭看見小湘榆這幅委屈的表情,連忙安慰她。
“沒關係,我們湘榆已經很棒了,這些菜稍微串點味也可以吃的,不會浪費的。”
經過這麼一鬧,這邊也沒有什麼心情吃飯了,雖然馥娘做的東西確實美味,可這邊的菜量和男客那邊的菜量是一樣的,後面加菜的小炒牛肉,馥娘也炒了兩份。
可女客這邊一是沒心情,二就是胃口也沒有幾個男人的大,人數也沒有他們多,加上還有一個老人,一個孩子,幾乎每道分量大的菜都剩了下來。
馥娘又看了外面桌上菜都空了,木匠師父的兩個徒弟已經開始啃蝦腳了,這邊馥娘問了一下堂屋女客的意思,把桌上的蒜香小龍蝦和十三香小龍蝦,裝成一份,端了出去。
後面湘榆還捧著一盆吃吃了一點點的新疆大盤雞,這道菜比較幸運,當時放在角落裡,沒有被盧大妞掀菜波及到。
清蒸獅子頭也做好了,馥娘拿著托盤,趁熱給他們上了,一人一盞,正好盧大妞走了,馥娘再讓出自己的份,客人們包括湘榆,人人都能有份。
見到馥娘又端上來一盆小龍蝦,後面還有個小跟班端著才動了一點的大盤雞,木匠兩個徒弟還有霍捕頭都快感動哭了,怎麼知道他們沒吃飽的。
不要說什麼嫌棄不嫌棄的,他們沒吃飽!
這三個家夥,前面兩個是年輕又幹的體力活,所以吃的多,霍捕頭就純是個吃貨了,胃口可能還因為他是個習武之人,本來就比尋常人要大的原因。
至於桌子上另外一個習武之人?
霍捕頭表示,這就是個另類。
等到桌上一人一盞的清蒸獅子頭上來,開蓋就是撲鼻香味,霍捕頭是饞的流口水,木匠兩個徒弟則是饞的差點掉眼淚。
這個可是肉啊!前頭桌上吃肉的時候,筷子夾的多了,就要被師父白眼,沒準還要挨筷子打,可這回宋家小娘子端上來的是一人一盞的肉,這回師父可沒理由說他們了吧!
至於其他人,木匠還有王大叔、羅老二,雖然吃的差不多了,但肚子擠擠還有位置能塞下這麼一個清蒸獅子頭。
待會他們一起喝點小酒,坐著聊聊天,馥娘做的下酒菜也能全部吃光。
天色雖暗,但有燭光幾朵,對月舉杯,也別有一番風味,更何況還有馥娘做的美味下酒菜。
羅老二是真不拿自己當外人:“馥娘,你之前做的那個麻辣豆乾呢!還有嗎?待會拿出來,我和你王大叔、木匠叔下酒吃。”聽到馥孃的回答之後,又扭頭衝著霍捕頭和柳三郎,“二位也一起嚐嚐,品品我們長安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