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湖州血案2

朱暹攤了一下手說:“既然我們三個想到一塊去了,那就請五太子領著我們幹吧!要上刀山,下地獄我們三個就一起去承擔。我們都聽五太子你的,大丈夫識時務者為俊傑。”

五太子是張士誠的義子,他見大家認識一致,就說:“我們這樣作是有些對不住父王,但現在打不能打,走不能走,只有死路一條。與其這樣,還不如做點好事,給五萬多人找一條生路,這也算功德無量,等於造了五萬座七級浮圖。再說我們是起義軍,他們也是起義軍,投降他們不丟人,等於義軍合併。”

於是五太子領著眾人,來到常遇春營前投降遇春,遇春令人飛報徐達。徐達派人接五太子等人入大營,禮待眾人,又一同來到湖州城下,招降張天麟,張天麟見大勢已去,遂出城投降,徐達率部入城,出榜安民,湖州遂下。受湖州的影響,嘉興守將宋興,吳江參政李福,知州楊彝也投降華雲龍,於是平江和杭州兩座城市成了孤島。

此時,張士誠把他剩下的十萬士兵和水師全部交給他的兄弟和女婿,這十多萬條性命好歹要葬送在他們二人手中。

再說吳王見湖州、嘉興、吳江相繼被攻下,便命徐達、常遇春二人,兵集太南岸,以湖州為中心,形成一道屏障,把張士誠的水師緊緊壓縮在太湖北岸平江西面的一小塊地方,沿湖數十里,包圍著平江。

吳王對平江和杭州採取隔而不圍的辦法處置,其用意很明顯,因為考慮到平江、杭州二地自古乃商賈雲集之地,風景名勝多。張士誠目前這兩座城市,早晚都得姓朱,不能硬性進攻,不能拿過來乃是一堆瓦礫,要做到既要消滅張士誠,又不能損傷城市的原貌,所以,最好是把他們引出城外來加以消滅,最好是不戰而降。當然,這就需要高的作戰技巧。吳王把自己的想法向劉伯溫一談,二人意見很快達成一致,取這兩個城市由他親自指揮。

到了湖州,吳王和劉伯溫檢查了徐、常二將的兵力部署,看了兵營和水寨,各方面部署得井井有條,朱元璋十分滿意,劉伯溫對朱元璋說道:“主公,現在我們對張士誠的太湖之戰部署已完成,下面我們就是等待天時的問題了,我看現在已是深秋,在十天之內都沒有最佳進攻時機,我們只有耐心等待,傳令徐、常二將,現在按兵不動,嚴加防範,其他的事我們就不多加干預。兵法雲:將能而君不御者勝。徐常二人多年合作,是有名的黃金搭擋,我們不去管他們,他們會辦好自己的事。”

吳王問道:“先生,我們這次的太湖之戰的天時和鄱陽湖的天時是一樣的嗎?”

劉伯溫在旁邊一張小桌邊坐下來,把一個茶杯放在自己面前,另一個茶杯放在右手前角上說道:“現在小桌是太湖,我前面這隻茶杯代表湖州,東北角上茶杯代表平江,那你看什麼風向對我們有利?”

“當然是西南風。可是現在是九月中旬,那何時才會有西南風?”朱元璋滿懷疑慮地說。

劉伯溫說道:“據臣看在十天之內是不會有此風的,所以,我們只有耐心等待。若得天時相助,我們一夜便可成功。現在就讓他們倆個休整十天吧!他們常年征戰,十分辛苦,輕鬆幾天,也無可厚非。我們不防也找個地方也去輕鬆幾天。主公,你知道‘太湖三寶’嗎?”

吳王茫然地說:“是不是蘇州的刺繡,……”

劉伯溫搖搖頭說:“哪裡是這個?我說的是太湖,太湖裡產的‘三寶’,那就是銀魚,梅鱭和白蝦,遊湖而品賞‘三寶’,那是人生美事一件。”

朱元璋是個有名的饕餮之人,一聽說有什麼好吃的,就馬上食指大動,他高興地說:“有什麼著名小吃,先生不可忘記我。”

劉伯溫說道:“那是自然。我有一個朋友,是湖州有名的富,就住在湖州城外五里的蘇家莊,我們多年未見,我們現在就去拜望他,他在湖州有良田數千畝,還有船隻上千只,是有名的‘蘇半湖’,他為人豪爽,喜歡交朋結友,我們今天去,他一定很高興。”

吳王聽了,起身拍了一下衣服說道:“好,我們現在就動身,去品嚐太湖‘三寶’去。”

吳王帶郭興、康茂才、沐英和朱亮祖,同劉伯溫一道,微服騎馬出城西,沿湖向前面去。出城大約走了四五里地,來到一個石板長橋上,過了橋,就看到在一塊碑,上面寫著‘蘇家莊’三個大字,朱元璋用馬鞭指著石碑笑著說:“讓我來猜猜:這三個字寫得風流瀟灑,蒼勁有力,一定出自先生之手。”

劉伯溫笑著說:“塗鴉之作,見笑見笑。”

他們繼續前進,轉過一片竹林,來到一株大銀杏樹下,只見眼前一大片瓦礫地,沒有一間完好的房屋,整個瓦礫區沒有煙火的痕跡,說明所有房屋的倒塌與火災無關。劉伯溫見了驚呆了,劉伯溫口中囁嚅地說:“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蘇家的人呢?……”

吳王和其他的人也驚奇不已。這時一個年輕人扛著鋤頭走過來,劉伯溫忙上前拱拱手問道:“請問,這位小哥,這裡是蘇家莊嗎?這兒怎麼會這樣?”

那個年輕人打量了劉伯溫一下,像避瘟神一樣,說道:“我不知道。”

說完就扛著鋤頭走了。劉伯溫看見前面還有一片竹林,就對大家說:“走,前面還有幾戶人家,我們去看看再說。”

繞過這片竹林,還有兩三戶人家。只見一個精幹、乾瘦的老頭正在屋前的石壩邊,口銜短煙管,正在院壩裡編竹器。劉伯溫和朱元璋跳下馬,把韁繩交給郭興,示意四人在此等候,劉、朱二人進到院壩裡,劉伯溫招呼老頭道:“龐大哥,你好嗎?你在編什麼呀?”

老頭抬起頭來,看著劉伯溫,停下手中的活說道:“好呵,你是——?”

“怎麼啦?不認識了?我是劉伯溫,就是前幾年在蘇鵬老爺家教書的先生,劉伯溫。我就是你嫁女時給你家寫過門聯和祖宗牌位的劉伯溫,你怎麼把老朋友都忘了?我還記得你叫龐鋼。”

龐鋼顯然認出了劉伯溫,忙說道:“哎呀,是劉先生,稀客稀客,快請坐。”

龐老頭端出兩個凳子,請二人在院裡坐下來,又提了一下瓦壺和兩個茶杯,放在不遠的塊石臺上,倒上兩杯水說道:“今天是哪陣風把劉先生給吹來了。”

劉伯溫坐下來端上茶杯喝了一口,說道:“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才到你老哥家來。請問老哥,蘇鵬老爺家出了什麼事?怎麼全莊被毀?他們全家的人呢?”

龐老漢站起來,警惕地四周看了一下,只見竹林邊有四個人和六匹馬在那裡,老頭問道:“劉先生,那幾個人是你帶來的嗎?”

劉伯溫回頭看了一下回答道:“老哥,你別怕,那幾個人是我們帶來的,是我們手下的人。有什麼事你放心地講,天大的事有我們承擔。”

“你們不是張天麟的人吧?聽說先生在北方幹大事可是真的?”龐老頭仍不放心地問。

“也算是天下頭等大事。倘若是民間不平的事,也可以管一些。張天麟?你說的是原來那個湖州知府張天麟嗎?他已被我們打垮,投降我們了,他在湖州已不起作用,你不要有顧慮,有話你大膽說,天塌了有我負責,蘇家究竟出了什麼事?把你見到的如實告訴我。一切有我作主。”

龐鋼放下心來,重新坐在凳子上一邊抽菸,一邊揺頭說道:“唉,蘇家遭橫禍了,真是‘關門家中坐,禍從天上落’。蘇家莊也被毀了,這年月真是豺狼當道,虎豹橫行呵!老百姓只有受苦受難了,連蘇老爺這麼有錢有勢的人都一旦死於非命,我們這些窮苦老百姓那就更是命如草芥,生命就更沒有保障了。”

劉伯溫說道:“老哥,你能不能說清楚些,明白點。如果是張天麟乾的壞事,我們馬上追究他們的責任。”

龐老頭吧了幾口旱菸,然後吐了一口唾沫說道:“說來話長呵。劉先生,要是在前幾天,我還不敢說。現在,湖州知府垮臺了,吳王朱元璋來了我才敢說。他們把壞事幹盡,又不準老百姓說話。我原以為蘇老爺沉冤沒法昭雪了,現在劉先生你來了,你和蘇老爺是好朋友,我就把蘇老爺的事向你說清楚,你一定要替他們一家報仇伸冤呵。蘇老爺一家可是難得的好人,對我們這些窮人也很好,唉,誰知好人命不長,老天爺也不長眼睛,儘讓壞人得勢,好人吃虧、受罪。”

下面是龐鋼老漢講的往事:

這是二十多天以前生的事了,那天,我到蘇府作點零工,幹泥瓦活,去幫他們柴房裡打一個小灶。吃了早飯不久,突然來了一個瘦猴般的人,帶了約五六百士兵把蘇家莊團團圍住,聽說這個人是杭州知府蔣英,這個人是個土匪出身,他不知從何處來到杭州,殺了杭州知府潘元明,就自任起知府來,還當起杭州守城軍統領,就死心塌地投靠了張士誠,張士誠封他為錢塘侯,封爵萬戶。他就公開搶劫杭州城地面上的大戶人家的田地房屋,金銀財寶、錢莊、當鋪、賭場。杭州地面上搶得差不多了,他就把黑手伸到湖州來。湖州知府張天麟只好睜一隻眼,閉住一隻眼,不敢多管閒事。

他們名義上是來收購田地房屋,實際上是強行霸佔,他們包圍了蘇家莊,蘇家莊只有三十來個家丁,哪裡是他們的對手?他們一夥人,假惺惺地拜會蘇老爺,蘇老爺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在杭州巧取豪奪。今天瘟神上門,肯定沒有什麼好事,沒辦法,只有硬著頭皮迎接。

在大門口只見面蔣英就盛氣凌人地說:“你是蘇鵬蘇老爺嗎?我是杭州知府,錢塘侯,總兵蔣英便是,今天特地來拜會湖州富,蘇鵬,蘇老爺。”

蘇老爺忙說道:“豈敢豈敢,小老兒一介布衣,只知躬耕田地,從不與官府來往,蔣大人是杭州知府,既來湖州,就該到湖州府衙張天麟處接待,不知蔣大人來敝莊有何事?我蘇某幾輩人住在此地,從不與杭州知府相來往,我猜想今天蔣大人是走錯了地方?”

蔣英聽了冷笑一聲說道:“你是湖州蘇鵬嗎?既是蘇鵬就沒有走錯。我今天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才到這方來。我也就不轉彎抹角了,我就開啟天窗說亮話,我今天是奉吳王張士誠之令,前來收購蘇家的田地、房屋、漁船、漁行的事宜的。這是吳王的命令,誰也不能違反,現在就請蘇鵬蘇老爺合作,拿出田地房屋契約,好辦理收購手續。”

蘇鵬老爺聽了對蔣英說道:“蔣大人,你口口聲聲說吳王之令,那就請你把吳王的命令給我看一下嘛,再說,縱然吳王要收購,這裡是湖州,不是你們杭州,即使收購也該張天麟來,也輪不上你!民憑手模官憑印,光憑你一張嘴說,叫人怎麼信服,既然朝廷收購,也應該貼一張告示出來。要收購就得要說清楚,土地多少銀子一畝,房屋多少錢一間,不能像上次張天麟那樣,徵了我一千多條船,說是去打朱元璋,每隻船按一百五十兩銀的價收購,說是等打完了仗就來結帳,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收到銀子。我白損失了一千多條船。”

蔣英聽了睜圓眼睛說道:“看來,你是要和朝廷對抗到底了?”

蘇鵬老爺平靜地說:“我不知道你所說的朝廷是哪個朝廷。不管是誰都得講道理。要收購先談好價,寫好契約,付請銀兩,一手交錢一手交契約,這才是生意買賣,哪裡像你們這樣,來二話不說,不寫約,不交錢就要人家的契約,這不是強佔他人財物嗎?你既自稱是杭州知府,也應該懂得些朝廷的政策法令,再說你說你是杭州知府,憑什麼我相信你是知府,難道你說你是元順帝我們就該對你三呼萬歲,三跪九叩?總得有個什麼東西證明你的身份才是,我看你最多不過是哪個山的山大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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