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派
墨色的濃雲擠壓著天空,掩去了滿眼的湛藍色。山風凌厲地地穿梭著,樹枝被吹得喀嚓喀嚓作響,裹挾的漫天的土腥味席捲著衡山。
辰時已經過半,衡山派之中仍需要燈火照明才能看清,巡山的弟子護著燈籠中微弱的燈光,在曲折迴環的山道上逡巡。
尚清苑內院中,歐陽著身著白色練功服舞劍,身子如同輕飄的柳絮,上下翩然,身法精妙,但細心之人不難看出來,精妙的身法中似乎掩藏的某些不安。
許久,歐陽澤緩緩停下,收劍回鞘,正巧墨軒前來送需要更換的衣物,歐陽澤看了眼墨軒問道,“衛安城那邊可有訊息?”
墨軒低下頭,“還沒有任何訊息。”墨軒已經記不清,這是兩天內,歐陽澤問的第幾遍了。
歐陽澤失望地嘆了口氣,上次接到訊息,已經是十二天前了,說是李子楓和沈之屏還有慕麟閣的兩位一道去了衛安城,可如今…歐陽澤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按了一下,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即便是李子楓跟自己賭氣不肯寫家書,沈之屏又不方便,那至少,暗中跟隨的影衛也應該有飛鴿傳書回來。
山風更大了,掃著樹枝不停地搖曳,嘩嘩作響,墨軒看歐陽澤久久地失神,乾脆走上前,直接將手中的外套披在歐陽澤身上,“掌門,起風了,看天色要下雨,您先回屋吧!”
“也好。”歐陽澤回過神,接過手巾擦了擦臉,這時,掌管信鴿院的弟子青衣匆匆請示而入,青衣是掌管信鴿院的,如果有飛鴿傳書,他會第一個收到,收到後,不用通報任何人,便要直接送到尚清苑。
青衣將手中完好的紙卷遞給歐陽澤,歐陽澤匆匆檢視,因飛鴿傳書紙張有限,上面只有簡短的五個字‘衛安城走水’。
歐陽澤忽感胸口憋氣,他忽然想起之前做的那場夢李子楓站在火海之中,歐陽澤倒吸口冷氣,不禁打了個寒顫。墨軒見狀,連忙扶住歐陽澤,看著站在一旁的青衣問道,“可還有其他訊息?比如沈師叔和大師兄的訊息?”
青衣搖搖頭,“暫時沒有了。這兩天只有這麼一個飛鴿傳書。”
歐陽澤揮揮手,青衣告退離開,看著字條上的字,眉頭緊蹙……
馬蹄踏著泥土地,飛向衡山派的方向奔去,濺起一地泥土灰塵,洪錫坤騎在馬背上,焦急的神色中,又有些擔憂,只因為他的麻布背袋裡的東西。
洪錫坤是衛安城麟貅鏢局的的總鏢頭,麟貅鏢局幾乎遍佈中原各地,明中做著普通的押鏢護鏢的營生,實則是衡山派設在各地的武裝勢力分佈,只有老主人歐陽天和掌門歐陽澤才有權調動。
而衛安城的麟貅鏢局存在的意義就與其他各地的不一樣了,衛安城的麟貅鏢局是朝廷與衡山派暗中聯絡的樞紐,平日裡也做著該有的營生,暗中直接受皇帝朱邢湛指派。歐陽澤接到的來自皇朝的公文基本上都是總鏢頭洪錫坤派人送來的。
這次,洪錫坤親自送來,就是關於沈之屏與李子楓的隨身之物,還有恆祥客棧走水的詳細情況,包括二人的…身死!
洪錫坤一甩馬鞭抽在馬背上,在空中出一聲響亮的脆響,緊接著,馬兒的步子陡然變快,帶著他一路飛奔。
尚清苑書房
歐陽澤一直對著那張字條呆,絲毫不管旁邊已經放到涼透的膳食。只覺得外面的天色似乎更加陰沉了,樹木搖曳混著窗戶‘咯吱咯吱’的聲音,也著實有些吵人了,歐陽澤揉了揉緊皺的眉頭。
根據以往傳遞訊息的規律,收到簡短的飛鴿傳書後,後面應該還會有訊息傳來,而且是十分重要的訊息,比如…歐陽澤不敢再往下想了。
這時,墨軒敲門而入,回稟道,“掌門,衛安城麟貅鏢局的洪總鏢頭求見!”
歐陽澤端著茶杯的手猛然一抖,茶杯也輕輕地落在桌案上,出清脆的響聲,洪錫坤一邊不輕易親到衡山派,除非…歐陽澤回過神,“快請!”
“是!”
不一會兒,洪錫坤便跟著墨軒匆匆進來,身上揹著一個棉布公文袋,二人寒暄後,紛紛落座,墨軒端上一杯熱茶後,悄然退下,闔緊房門。
洪錫坤是個七尺高的粗漢子,身著玄色勁裝,臉上有淡淡的絡腮鬍子,說話聲音也有些粗獷,一看就是常年跑江湖的,他拿下身上的公文布袋,看著歐陽澤一直在自己身上游走的眼神說道,“掌門,屬下是奉皇帝之命,來給您送些東西。”
歐陽澤控制住加快的心跳,極力地平穩著呼吸,刻意不去想之前收到的那個飛鴿傳書,“是什麼東西勞煩洪總鏢頭跑一趟?可是上邊有什麼新的指派?”
洪錫坤從包裡拿出一本公文和一個鼓鼓囊囊的錦囊,雙手遞給歐陽澤,“上邊特意交代,讓屬下親自交給您。”
歐陽澤皺皺眉,手心沁出冷汗,他繼任衡山派掌門多年,第一次如此緊張,深深地呼了口氣後,伸手接過,而歐陽澤猶豫了很久,也不敢開啟公文和錦囊看看,似乎上面絞滿了無數根刺,歐陽澤不著聲色地苦笑著,“不知洪總鏢頭可知曉裡面是何物?”
洪錫坤如實回道,“屬下只是奉上邊之命行事,又怎敢多問?”
洪錫坤確實也不知道,在這個位置上多年,他又怎會不懂規矩地多問其中的細節?歐陽澤雙眼微微熱,“有勞你親自跑一趟了。先喝口熱茶吧!”
洪錫坤是個粗漢子,也不會客氣,自行端起茶盞大口地喝著茶,歐陽澤摒住呼吸,開啟公文粗略地看著,公文上詳細陳述了有關恆祥客棧那場禍事的所有細節,包括死者身份的確認。在末尾處,看到了沈之屏和李子楓的名字。
歐陽澤死死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捏著公文的手在別人不可察覺地範圍內微微地顫抖著,隨後,大口地呼了口氣,將公文闔上,平靜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濃烈的苦澀味道在口中蔓延,直至心肺。
洪錫坤雖然是粗漢子,但歐陽澤眼底刻意隱忍的情緒他也皆看在眼裡,眼看空氣沉滯下來,他也有些坐不住了,便起身準備告辭,這時,歐陽澤反倒站起身開口說道,“洪總鏢頭一路舟車勞頓,我這就讓弟子們安排廂房。”
洪錫坤連忙推辭道,“多謝掌門,只是屬下在麟貅鏢局還有許多事等著處理,也不便多做停留。下次若有空閒,必定上門道謝!”
歐陽澤的眼眶有些脹痛,略作沉思後,笑道,“如此我也就不強留了。”說罷,吩咐墨軒送洪錫坤離開。
書房再次陷入一片沉寂,歐陽澤走回至桌案前,顫抖著手開啟了錦囊,裡面是青松堂的令牌。夜明珠,還有那枚造型獨特的玉佩。歐陽澤捏緊茶杯,呼吸急促,他想將自己的情緒徹底爆出來,可是卻頓感渾身綿軟無力。
墨軒鬆了洪錫坤後,折回尚清苑書房,現歐陽澤臉色煞白,頭冒虛汗,雙手撐著桌案直直地站著,雙目緊閉,墨軒有些擔心,輕喚道,“掌門?”
歐陽澤猛地睜開眼睛,入神地看了墨軒很久,才回過神,“哦,我沒事,有點累。”
墨軒心中愈不安,跟在歐陽澤身邊多年,自是瞭解不過,平日裡歐陽澤無論多累,從不會說累,可是現在怎麼?墨軒神色凝重,他分明聽出,歐陽澤的說話聲帶著沉重的顫抖。
下一刻,墨軒始料未及。只見歐陽澤眉頭緊鎖,緊接著,一大口鮮血噴出來,血花飛濺,濺到了那本洪錫坤剛剛送來的公文上。墨軒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扶住歐陽澤搖搖欲倒的身子,“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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