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江寧府，風大雪大，雖然說地處江南，但是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溫暖。人們出了門，恨不能裹一條棉被。溼冷的感覺，在風雪交加的時候，越的明顯。
李憲從汴京離開的時候，是十一月十五日，抵達江寧府已經是十二月二十日了。這路上一個月的時間裡，他都是在和風雪做著鬥爭。
時近年關，大多數商人都已經準備起行，打算回鄉。昔日繁華的江寧府，在風雪之中，也變得蕭條起來。
李憲緊趕慢趕，總算是在傍晚之前到了江寧府衙。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江寧府知府王安石克勤克儉，為國操勞，功勞至偉，朕深感欣慰，而今朝堂紛擾，百官離心，著王安石即刻返京，再任參知政事，總攬朝政，欽此！”
李憲宣讀完聖旨，跪在地上的王安石趕緊接了過來。
“李公公，你辛苦了，府中備了兩杯熱茶，在下有些事情想問。”
王安石將李憲請到了書房，隨後命令下人去安排宴請之事。
“王相公，您可別來無恙啊！皇上親自叫在下前來宣旨，足可以看出陛下對您的重視了。”
李憲坐了下來，書房外的天色越來越暗了，風雪交加，猶如他的心情一樣，忐忑不安。
聖旨是宣了，王安石也接旨了，但李憲仍然害怕王安石推脫身體不適而不肯回京，若是果真如此，他就沒法跟皇帝趙頊交代了。
“我聽說皇上一個月前遇刺了，是那個叫荀寧的上舍生員所救。你在皇上身邊侍奉著，總該有所聽說此人吧？”
原來是在打聽荀寧？
李憲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看來眼前的王安石，雖然人在江寧府，但是心還是在朝廷上的。既然如此，那自己也就必要擔心他回不回京的問題了。
“不瞞王相公您說，此人文武雙全，堪比俊才……”李憲說了很多關於荀寧的事，其中包括他七步成詞、以一敵百等情況。
事實上，李憲親歷這些事情，因而知曉荀寧的能耐。他也明白，王安石之所以打聽這個問題，是想將荀寧收為己用。既然如此，自己這個親歷者不如做個送水人情。
“此人確實是大才，可堪一用。皇上叫我回去，可曾說過呂相該如何處理？”
李憲怎能聽不出王安石的意思，他這是在問，皇上徵召王安石回去，有沒有跟呂惠卿商量過。
對於此，李憲是親歷者，他也很清楚，讓王安石回去既不是朝廷大臣的意思，也不是呂惠卿的想法，而是皇帝趙頊迫於保守派和變法派的爭鬥局勢所導致的。
李憲是個太監，他清楚自己沒什麼大的本事，只能侍奉皇帝趙頊，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像李憲這樣的沒摻和進變法之爭的人，反而能將朝廷上的事情看得明明白白。
“皇上說了，您回去了，才能主持大局。”
“也是。”
李憲沒有明說，王安石也能猜得到。朝廷上的局勢已經到了趙頊一個人無法妥善處理的局面，這個時候最好有一個強力的大臣站出來支援他，至於這個人是誰，毋庸置疑，就是王安石。
現在的問題是，王安石如果要回歸朝廷，就意味著保守派多了一個敵人，而變法派因為呂惠卿奪權的問題，也會出現分裂。
“朝廷上的事情，我李憲說了不算，也不清楚皇上該如何抉擇。王相公，您還是自個兒回去問問吧。”
“不妨事。我這兒正好有一詩，要託你帶回朝廷。”
“什麼意思？你不打算回京了？”
李憲愣了一下，瞪大了雙眼，要是王安石不跟自己回去，那自己來這一趟等於白跑。只要一想到從汴梁到江寧的這段路，風雪交加一個月，就沒停歇過，李憲就頭皮麻。
“江寧府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我解決，大概還有半個月的樣子，你不必等我，可先行回去。馬上年關了，你在這過了年，再啟程吧？”
“王相公如此安排，在下不如恭敬不如從命！”
李憲言罷，王安石就從書房嗯壁掛上取下一幅詩卷交給了他。
那幅詩卷是王安石早年寫下的，李憲一看，上面的內容倒還挺應景的。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詩的名字也很簡單，只有兩個字元日。
李憲雖然是個太監，但到底長久的侍奉在趙頊身邊，久而久之也成了人精。這詩，表面上是在寫過年時的場景，實際上是在說王安石自己改革變法的決心。
看完這詩，李憲原本擔憂王安石不會回朝廷的心情，此刻已然平復了，他開口道“在下回京覆命的時候，一定會將您的意思轉達給皇上的！”
王安石與李憲都是明白人，明白人說明白話，王安石聽完李憲所說，不由得笑了，李憲說完亦是笑了兩聲。
江寧府的風雪，雖然很大，但終究比不上塞外。冰冷刺骨的北風，吹得鵝毛大雪漫天飛舞，塞外之地，一片白茫茫的樣子，讓人無法辨析具體方位。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塞外的土地是遼國的。
上京，遼國五京之一。今日是一月一日，皇宮內的耶律洪基剛宣佈改遼國年號為大康元年，就得到了一個讓他難以置信的訊息。
“皇上，雁門關傳來軍報，說蕭安戰死以後，前鋒派出去的刺客刺殺那個叫荀寧的人，差點兒誤殺了宋朝皇帝趙頊。趙頊因為此事，一怒之下要停了進貢給我遼國的歲布和歲幣！”
上奏的人叫耶律乙辛。
“朕早就說過，宋遼輕易不生事，為了一個不知名的小卒，派人去刺殺？現在事情做過頭了，人家停了歲貢，乙辛你看此事該如何解決？”
“既然宋帝停了歲貢，那咱們也不是好糊弄的。臣奏請陛下，立刻整軍備戰，於來年尋機攻克雁門關，然後再下汴京，滅了宋國如何？”
“此事不可輕舉妄動，還是再等等看吧。或許，可以派使臣藉著新年互賀的機會，去一趟汴梁，看看情況再說吧。”
“臣乙辛這就去安排！”
塞外的風雪影響不到荀寧，他和蘇瑜在路上走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總算趕在了一月一日當天到了眉州蘇家。
“爹，娘，我回來了，皇上為我和荀寧賜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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