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漸小,曹化淳一行人入了城。
楊總兵等人在龍門關治所大門外相候,不是不想出城迎接,因之前收到上差吩咐就是如此的。
就像沒人知道魏忠賢是個成天樂呵呵的死胖子一樣,吳茂林也很驚訝於曹化淳,原來傳說中的東廠大太監頭子是這般的儒雅,乍一看去,還以為是位文質彬彬的讀書人。
頗感意外的不止他一個,跟隨總兵大人前來迎接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見。
沒有多少隨從,總共也就三十騎,下馬前,曹督公朝眾人拱手時還特意向他點了下頭。
以總兵官楊國柱為的七八個人,身披甲冑,站在風雪中以示恭敬。
“參見曹大人。”
“諸位大人,相擾了。”
落鞍後,垂手將馬鞭和韁繩交與屬下的做派,十足似個文人。
錦衣緹騎牽馬站階,幾個褐衣白靴的廠役隨在三五步外,全都是一副精幹的面貌。
“請。”
“正旦將至,諸位辛苦非常啊。”
是啊,又到年歲更迭之際,他老曹為了讓皇爺新春省點心,特意跑到這邊陲苦寒之地,親自帶隊緝拿孫元化回京定案。
“督公且請,卑下等職責所在,不敢言辛苦二字。”
吳茂林挪步近前,復參上一禮,盔甲熠熠,儘量使得自己能顯示出一番雄偉的氣概。
他是想跪迎的,但總兵大人前有交待,只准行軍禮,旦有所問如實作答。一起猜測乃是為護天營及大帥黃衝而來,並吩咐過他餘事不得言及。
“龍門關外龍門衛,元是紛紛狡兔場。今日草枯胡馬瘦,將軍穩臥綠沈槍。”
沒有人知道他為啥要吟詩,當著一幫赳赳武夫面前,獨自前行時甩動著衣袖,風雅如斯卻又牛頭不對馬嘴。唱哪出啊?這是。
“督公雅緻,博聞廣見,小的們敬仰已久。”
“吳大人祖上該是從開平城遷回的,是吧。”
總兵楊國柱朝吳茂林努嘴示意,吳參將趕緊又走近兩步,搭訕著閒話。
“正是,宣德五年從老衛城遷至的。”
許多年以前的陳芝麻爛穀子,一般現在少有人提了。
“以前獨石城內最大的商幫是蔡家,如今吳家手裡的七支駝隊,聽說有五支是蔡家轉過來的。對吧,吳大人。”
“小婿向來做人本分,家裡的買賣從未插手過。”
楊國柱見問得突兀,只能硬著頭皮圈場子。冷汗從毫不防備一心想討好對方的吳茂林額頭冒出,他即將成為總兵揚大人的東床快婿,箇中意味不言而喻。
“哈哈哈,邊塞風雪獨莽莽,哪曉京中帝王憂。”
太監始終是太監,他們在卡拿錢物,差人辦事,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先抓住對方的短處。
“咱家也是路過,你翁婿二人既然如此有趣,其他人便免得辛苦了。”
“都散去吧。”
“告辭。”
總兵一聲令下,剩下人都躬身向落座的曹化淳參了禮,各自回去。
“稟督公,護天營十二回的北柵子,提督黃衝目前已令麾下在做修整,還新組一支叫‘醫療隊’的子營,專招募藥農家女兒以及遊方郎中。”
吳茂林不待問,先將護天營中的最近動向全抖了出來。
岔開話題的同時也表明自己是願意分帝王憂的,不光能配合作戰,還嚴密關注著護天營。
“揚大人,兵部擢拔吳大人為遊擊將軍的文告還未下達嗎?”
誰知道曹化淳不接,直點他兩人的要害。
既然謀奪了人家的商隊,孝敬總兵大人自是應當的。既然接了人家的孝敬,又作了自家女婿,給自己人提升官職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大戰方息,善後事宜多處尚在緊鑼密鼓,本官倒一時忘了此事。”
“許是兵部諸位大人尚需時日斟酌,年關將近事務繁雜,事務繁雜了。”
翁婿倆一唱一和,在曹化淳跟前顯得然而識大體。
“孫元化可在他營中?”
“啊~?”
這種問話節奏,吳茂林顯是未有經歷,再說他也答不上來。而楊國柱只管端了茶,熱茶水進了嘴,再嚥下時與提到嗓子眼的心,攪得是翻江倒海。
“他營內盤查極嚴,通行口令兩個時辰一換,外人根本窺探不出任何訊息。”
苦著臉的吳茂林只能如實相告,孫元化從未公然出現過,宣鎮的大小官員基本從沒人提及過此人,更談不上誰誰誰見到過。倒是黃衝自己有一回直接說了出來,否則,他還真不知道錦衣衛那次來找他何事。
錦衣衛也奈他不何,趾高氣揚的來,灰頭土臉地回。
“國法大於軍法,皇威重於一切。揚大人…。”
“咣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