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訓駱駝(1 / 2)

“所以,吳參將之死便十有八九是某做下的。”

又拍了拍已乾淨無塵的膝蓋,黃衝笑哈哈地替曹化淳把話講完。

“少年人,如此沉定不住心氣,怕是聖上將來委任下大事,也難免要毀在這份浮躁上。”

大概嫌捻動帽子下流蘇還不過癮,曹化淳抿了抿太陽上的鬢。這一類非雄非雌性的動物,很是注重自己儀表,凡是有條件的,都是極端苛求地做到一絲不苟。

黃衝不再作聲,他曉得自己鬥不過,除了翻臉講打,沒辦法。

尷尬的氣氛一絲也影響不到老曹,他依舊春風和煦笑著,將茶捧在嘴邊,坦然自若勾起根尾指,小口地綴著,也依舊將這份無形的壓力朝對方迫著。

兩番受傷的蔡植騰終於支援不住,慢慢蹲下身子,手捂在胸口輕揉。鄧友庚冷冷撇來一眼。

“咯咯咯,咯咯咯。”

擺回茶盞,老曹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叩擊著桌面,劍眉斜挑,似在遠眺京師方向。

“還是無趣,某要走了。”

說要走,人卻紋絲不動,等待老曹將屁放完。

“咱家不疑是你,但與你手下人脫不開干係。兩條人命,你真能說走便走?”

“那你還等什麼?”

霍地立起身,黃衝斜瞟了一眼鄧友庚,這位曾經高起潛的手下,如今老曹身邊唯一的護衛,嘴角牽動,露出了邪邪的笑紋。

“不會是真想看看某造的蘿蔔雷,能不能把人的腸啊肚啊嘣個稀爛。”

“咱家在等你一句話。”

“還用講嗎?難道曹公公出京前忘了帶雙眼睛出來,望不見堡口那些沿牆站立的軍士,也看不著他們垂頭喪氣僅有個人形,全無生趣的樣。”

背轉了身,黃衝昂起頭,不再關注大小宦人和鄧友庚。

“時逢隆冬,胡風朔雪,他們僅憑單衣遮體,一日難得吃上一頓飽飯,護天營該怎樣奔襲。滴水成冰、刺骨寒心,將士們僅憑著一個小罐,出擊時一千六,返來的尚不足千騎。途中人凍落的手指、腳趾足有半籮筐,又何曾有人願意聽他們講一句話。”

話不煽情,但真真切切,曹化淳張大嘴巴,小宦官搭下了眼簾,鄧友庚垂下了頭。

“就連這些小罐,也還是某不擇手段從孫家訛來的。”

最後一句,直聽的老曹嗓子幹、口中作苦,無奈地朝小宦官招了招手,又點了下那位情緒上頭的人背影。曉得這些都是大實話,但又能怎樣?

“你講的這些,陛下豈能不清楚,所以特意才叫咱家前來傳達口諭。”

小宦官矮著身,從袖口中抽出方絲帕,一步一挨地走過去。

手帕沒接。黃衝轉回了身,一字一頓地講“刀歸你,人沒有。”

“你這又何苦?”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無奈地搖搖頭,老曹差點給連番的真實話給噎住。

“過了初一,還有十五。躲得過嗎?少年人。”

“公公需復旨的。黃衝不才,讀書也不多,但曉得人無信則不立。”

“大膽!”

老曹拍了桌子,敢如此忤逆,雖是迫不得已也終是犯上。

“某從不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人心都是偏的。孫元化本就該死,但死而無益。現在讓他死,不過是讓一些人乘機多撈拿些好處而已。曹公公身為近臣,手握半邊乾坤,難道會不明白。”

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曹化淳還真沒看錯他,還妄圖說服自己,太過幼稚之極。

“咱家最後再問一遍,真的不交?”

回答他的,是寂靜中的搖頭,黃衝寸步不讓,並此番韌性十足。

一直吹拉彈唱全行當齊出,活靈活現唱大戲的曹化淳,乾指點向他,張嘴卻說不出話。

“某以為,吳參將是怨死的。此處是陳參將府,公公又恰好落駕於此,行刺目標,當不該是他。”

第三次拍過衣裳,黃沖走出去前是這麼說的。

“你…。”

拿人好說,但能否拿住頗需考量。即使拿住,再強按上吳茂林的案子,懿安娘娘又豈會坐視?更厲害的是黃衝最後的話,那是一句魚死網破的暗示。

“告辭。”

是蔡植騰對鄧友庚說的,大概在謝人家剛才的手下留情。一瘸一拐隨主子出門的樣子很煞風景,也很彆扭,因他遠遠瞄了眼曹督公邊上的金刀。

“怎麼回事?”

大冷的天,曹化淳卻開始脫衣服,小宦官連忙踮腳幫忙。

“回督公,那人是故意輸的,外頭四個也都背靠背站著,手都探在懷中。”

“罷了罷了。喲…,你個奴才,連個鍊甲都託不動,養你何用。”

大水谷。

河面瀰漫著暖煙,兩岸的草攤上散佈著白色的羊群,背風處的草坡上,樹著成片的帳篷。

由於衛隊長夏日高勒的善舉,這裡暫時成了口外逃難牧民的一小塊樂土。王家麟正著力將其整治為護天營另一處後勤基地,對各族的牧人很是樂意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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