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顛簸得厲害,由於日夜趕路,軸在過河前就已更換了一次。
四個臉色蒼白的女人擁坐兩堆,暴丫兒手握硬弩,緊張地聽著外面的雜亂聲響。
外面本就稀疏的火把驟然滅少了一半,橫向裡有馬匹疾衝而來的亂蹄聲。
“砰砰。”“砰砰砰砰。”
短銃在不遠處連續響起,還有後車內王肅悌的尖叫。
沒下過馬車,自坐上來張寶珠就再沒下去過,由三個伺女看護著,吃喝拉撒全部在車上。
從出順天府地界,隔三差五總有人想襲擊這支車隊。潛到這麼近還是第一次,打過河開始,夏侯青和三十幾個屬從已經不得不公然圈護在車子周圍。
“轟隆。”
火光閃亮,車裡的酸丫兒和6氏宮女也隨即尖叫起來。
“嗖嗖嗖。”
暴丫兒聽得出這事箭雨劃空而出的聲音。黑暗中,護衛們無法進行搜尋,只能用一排排的利箭向來襲的大致區域進行攻擊。
“快把酒瓶子扔過去。”
“嘭。”
夏侯青的大吼聽起來像人在車上,透過玻璃,藉著遠處火光的映襯,暴丫兒見著她掛在門外,一隻手握著把閃亮的短刀。
“嗖嗖嗖,嗖嗖嗖。”
箭雨再起,坡後、林中傳出了哀嚎。
能燃燒的酒瓶子只有數枚,短暫照亮之後,眼見即將熄滅。
“豎盾,甩火把。”
又是一聲怒吼從車後傳來,張寶珠尚能聽得出是某人特有的清亮嗓門。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小時候寶珠炒過豆子,就如現今聽到的銃聲一樣,只是大過許多,震得耳朵嗡嗡作響。
幾步遠的壟下有人在慘叫,從樹上摔落下來的人在啊呀怪叫,然後是重重墜落在地的蓬蓬聲。馬蹄聲在6續車聲兩側穿過,還有不時跳動中閃耀的火花。
“後車無事,大帥。”
“嗯,駕。”
馬車陡然跑得飛快,車頂及窗欞上格拉作響,外間同時傳來護衛的悶哼和罵娘聲,顯是有人在馬上中了冷箭。
“嗚嗚,嗚。”
更多的馬蹄聲從前方傳來,兩側豎起的寬大木盾終於遮掩住了來襲的利箭。
“咚咚咚。”
沉悶的撞擊聲聽得人頭皮炸。
“咣啷。”玻璃碎了,一團厚重的甲冑塞入車廂。
“給她穿上。”
張寶珠沒穿,而是撐開這件帶著汗味的甲衣,罩住自己和左右兩個宮女的頭頂。雖然上舉的兩手在瑟瑟抖,蜷曲的一雙長腿在慄慄打戰。
瘸著只腳的夜遊神耷拉著眼簾蹭在另一邊,然後是其他人,不管是迫於無奈還是莫不可面子,極少有地,在前後左右單腿跪了,等待一併落。
“算球了。”木匠放下了扇子,拋棄掉拍馬屁的千秋大業,也跪了。
“我,…我報告過的,難道…。”最後是樁子,極端不情不願得跪在了一堆人的最邊角。這一跪,大概把好不容易到手的大佬給跪沒了,而跪下前的申辯,毫無意外地找來了幾雙略帶仇恨的眼睛。
“你們當中,有人知道媒婆莫?”
座上的人在問,渣子們連同蔡植騰立時眼角帶起了笑。
“若是回不來呢?”朱驥的聲音很輕柔,聽上去像個娘們的語調。
“回不來豈不省心,還是捨不得,所以你才會擔心。”
提督、協理和監軍,三位最高長官正在試新裝備,綁腿。最簡單,最便宜,最容易配備的玩意,比前後搭片的馬甲還省布,還省錢。
“這麼綁著好似提著勁,有用,太有用啦。”
有了近兩百錦衣緹騎襯底,壹營的精壯又分配下八百多,加上之前帶來的標下親兵,呂元守手上已經掌控足足一個分營的兵力,而且足夠稱得上精銳。
保持謙虛,保持配合,保持不卑不亢,他時刻提醒自己。
“腿叉子本該有的,可惜趕不及,千數都不夠。”
對於簡單實用而生前的裝備,朱驥很贊同。自馬甲人手一件之後,別處人已經將其視作護天營特有的號衣。外表也許依舊還是磕磣,代表的意義已截然不同,新來的錦衣衛就是佐證,一入營來歡天喜地全換上了。
只有綁繩的短匕開著血槽,異常鋒利,近身搏命或自我了斷乃最佳選擇。
“能分多少到我那?大帥。”
呂元守手下拼湊的這營人馬暫時還沒有稱謂,但目標明確責任重大。
“本來就是為小分隊定製的,全歸你,叫人拿去吧。”黃衝掂了掂,再摸下鋒口,“不錯。收了渺目道爺的東西,替人家師侄充個媒人你也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