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口袋裡抽出一包紙,假裝嫌棄地遞給她,“擦擦吧,每回一看就他就又哭又笑的。”
“你懂什麼,我這是被生命震撼到了。”姜黎擦掉眼淚,甕聲甕氣道,“你知道那個機器可以挽救多少人的生命嗎?他們為這一刻努力了一年又一年。”
她的腦海裡又想起阮星蘅剛剛站在光下的畫面,長身挺立,姿容如玉。
他有理想,有抱負,天生就該是群山之巔,一覽山小。
姜黎腦子裡忽然出現“郎豔獨絕,世無其二”這句話來。
感情總是會在要離別的時候愈演愈烈,這種滋味姜黎已經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她不想讓阮星蘅看到自己哭紅了眼睛的狼狽樣子,轉身要走的時候卻被身邊的人輕輕拉住了手臂。
“真不告訴他?”顧川野問道,他的眼睛裡透出很明顯的擔心,他是很熟知姜黎的性格的,平常小病小災都要舉到阮星蘅面前刁蠻無理地鬧上一鬧,怎麼這回就悶聲不響的一個人去看病。
“他下個月要去參加國際學術交流釋出會。”姜黎抿了下唇,“是這個專案的最後一個關卡,也是他拿到國際醫學認可的邀請函。”
“等他回來,我再告訴他。”
姜黎回頭又看了一眼,語氣沉靜,“我沒想瞞他,他是我的丈夫,有知道一切的權利,不過不是現在。”
“醫生說最好的結果是找到合適的骨髓配型,這種事情急是急不來的,所以遲一點告訴他也沒什麼問題。”
顧川野抿了下唇,定睛仔細看她。
她眉眼間神色依舊張揚生動,只不過年歲發愈漸增長,她多了些沉靜下來的溫柔和平和。
這種氣質,在阮星蘅的身上是很明顯的。
她耳濡目染跟著他學會了平等的愛和體諒退讓。
再也不是那個莽莽撞撞又時常患得患失,張揚著爪子逼著人說愛她,想離開的時候又什麼都無所謂的小姑娘了。
顧川野忽然生出一種從未參與過她的人生的錯覺,好似他只是渺渺眾生一旁觀。
她的美麗,肆意,和那種野蠻生長的勁頭,都是另一人的美好澆灌。
他默了一下,理所當然地順著她的想法。
“他不陪你,我陪你。”
顧川野的心砰砰砰跳的飛快,他感覺到有些話再不說出口可能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勇氣一下鼓在眼前,他的聲線微微發顫。
“我不要事業,姜黎。”
“我只要你。”
他站在她身旁,目光不敢望她,只半開玩笑道,“治好病了,考慮考慮我成嗎?”
—
晚上姜黎趴在床頭寫給阮星蘅的第13封信。
她很少有這樣耐著性子一筆一劃寫字的時候,少年時也幾乎沒有寫過日記的習慣。
她突然想到了阮星蘅那一本日記本。
很厚,好像夾了很多東西。
又好像藏了他某個秘密。
姜黎很想看。
他們同住在一個房間裡的時候,這本日記本被阮星蘅一起塞進了她放貴重物品的保險箱裡,密碼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姜黎咬了咬下唇,理智和慾望在交鋒,她盯著牆上掛鐘的時刻,很艱難的給阮星蘅撥通了電話。
“在哪兒啊阮星蘅?”
他那邊很寂靜,甚至能聽到風雪漫天的聲音。
清淺的呼吸好像就在耳邊,姜黎不自覺也放緩了聲音。
話筒裡出現了腳步聲,隨後是橡膠手套從指節分離的聲音。
阮星蘅說:“在研究所。”
“這麼勤奮呀,這個專案最後的研究成果不都出來了嗎?”
姜黎對實驗專案一知半解。她隨口問了句,阮星蘅倒是很有耐心地回答她,“下個星期要拿去國外會展,所以我再算一遍資料。”
姜黎點了下頭:“我今天下午去看你了,你知道嗎?”
“知道。”
阮星蘅笑了一聲:“我看見你了。”
他頓了頓,隨後清越的聲線響起,“謝謝你能來參加。”
“我可是特地趕過去的。”姜黎摸著手上打針留下來的小孔,面上仍然笑吟吟的,“怎麼樣阮星蘅,我今天是不是很聽話?”
少女的聲音就在耳畔,像融了夏日的焰火,讓他想立刻回到家裡。
阮星蘅喉結上下滾動一番,聲音暗啞,順著她的話說。
“今天好乖。”
姜黎得意洋洋翹起了尾巴,繼續給她下套,“那你要不要獎勵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