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眼前的臘梅,眸光溫柔,淡聲道:“我一向喜愛梅花,他卻覺得梅花氣節清高,同我的脾性一般堅韌不屈。他強迫不了我,無可奈何,便將我種的梅花盡數毀去。”
姚蓁靜靜地聽她訴說,反應一陣,明白她說的人是宋韞。
她不知如何寬慰她,眼中流露出無措的愁緒。
宋夫人並不需要別人的勸解。
“不必為我難過。”她看了姚蓁一眼,抬手撫著盛開的臘梅花瓣,溫聲道:“如今他已自戕伏法,我心中高興無比。你瞧,這滿園盛開的臘梅,也似在歡慶呢。”
姚蓁看著迎風綻放的臘梅花,認同地頷首。
二人踱步走了一陣,宋夫人忽地停下腳步,望向宋濯的方向。
宋濯立即停下腳步,保持同她們十步之遙的距離。
宋夫人看了一眼,收回視線,低聲道:“他可有不顧你的意願,強迫你?”
姚蓁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看到了長身鶴立的宋濯。
她的唇角勾起甜潤的笑,笑容間帶著點女兒家望著心上人所獨有的甜蜜與嬌羞:“沒有,夫人,我們兩情相悅,他待我極好。”
宋夫人看著她的笑容。
須臾,她淡淡的笑了一下,如同雪落臘梅,晴光初霽。
這麼多年。
她終於正眼看宋濯。
這個初長成的俊逸青年,乍一看有些像宋韞——這也是這麼多年來,她一直不願看他的願意。
然而細細打量之後,她才發現,他的眉眼、氣質,實則同她萬分相似。
宋夫人眼尾勾挑開一絲淺淡的笑意,輕聲喃喃:“你不像他……不像他啊。”
這是她的兒子。
姚蓁看著她,不知該如何接話。
宋夫人笑著笑著,眼中暈開一點淚花。
她抬手拂拭眼尾,輕聲道:“我乏了,你們退下吧。”
姚蓁道:“夫人,您的病症……”
“大喜所至,氣血攻心罷了。”宋夫人不甚在意地道,“不礙事的,天色不早了,你們回去罷。”
姚蓁有些躑躅。
宋夫人溫和地笑笑:“回去罷。”
姚蓁便行禮道別,朝宋濯走去。
宋夫人注視著姚蓁的背影,看著她奔向心上人,被她的心上人牽住手,擁入懷中。
兩個人不知低聲說了什麼,宋濯扶著姚蓁的肩膀,忽地抬頭看向她。
宋夫人幾不可察地頷首。
宋濯深深地看了她兩眼,牽著姚蓁離開了。
宋夫人凝視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良久,她低嘆一聲,嗅著臘梅的香氣,喃喃道:“……梅郎,再等等我。”
——
年關將近時,捷報接連傳入望京。
最後一波叛軍被清剿的喜報傳入京中時,正值除夕。眾人圍坐在姚蓁的嫏嬛殿中,飲著暖身的黃酒。
地龍燒的正旺,屋中暖融融的,眾人喜氣洋洋,十分熱鬧。
薛林致祖上是齊魯人士,平常慣能飲酒。
她能喝,也拉著姚蓁喝。
姚蓁母族雖亦是齊魯籍貫,但到底是不勝酒力。
被她接連幾杯酒灌入腹中,姚蓁喝的有些醉了,嗚哼幾聲,半闔著水眸,倚在宋濯肩膀上假寐。
宋濯面如冷玉,神情淡淡,如若不是他面前擺著幾個空了的酒杯,單瞧他一張臉,絲毫看不出他飲了酒。
感覺到姚蓁倚靠在他的肩頭,宋濯側頭望向她,眸光溫柔繾綣。
他輕輕吻了一下姚蓁的眉心。
距二人最近的薛林致,餘光瞥見卿卿我我地二人,臉色頓時變得頗為忿忿,拉長聲調道:“噫——”
宋濯置若罔聞,專注地看著姚蓁。
薛林致喝的面容泛紅,卻又為自己滿上一杯酒,端著酒杯起身。
她同小臉酡紅的浣竹碰了碰杯,又同一個不知名的黃門行了酒令,最後坐到姚蔑面前。
她將手中酒一飲而盡,對醉醺醺的姚蔑道:“臣敬陛下一杯!”
姚蔑眼神渙散,緩慢地在她身上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