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貓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它來到了鏡子另一面的世界。
一模一樣的、狹窄如同天井的房間。
冷卻的飯菜放在床邊,幾塊發了黴的橘子和餅乾扔在地上,季禮依稀想起,這應該是留給一隻胖老鼠的。
但鏡子另一面的小戎玉,從沒有提過老鼠。
房間裡到處都有乾涸的血跡、沾了血的髒衣服、急救的藥品。
戎玉使用機甲的年紀太小,還不到使用治療艙的年紀,大部分的傷都要靠自己所剩無幾的精神力來治癒,只有到了後期,他成為了最強的鬥獸,才會擁有專屬他的治療器械。
他絕大多數時間,都應該是在疼痛中度過的。
而鏡子另一面的小戎玉,乾乾淨淨、笑意盎然,彷彿從來都沒有一丁點的傷痕,也從來不會出去戰鬥。
門是開著的。
血跡一路滴到了門外。
季禮踩著血跡,踩出了一路鮮紅的貓爪印。
他的心臟在砰砰直跳。
這條長廊漫長的彷彿沒有盡頭,是水泥澆築的、混亂又骯髒、當他走在這兒,能聽到紛雜的聲音。
“噹啷啷”的金屬碰撞聲。
沉重的麻袋被拖動的聲音、是又有屍首被清理掉了。
斷了腿的鬥獸、匍匐著爬行的聲音。
以及戎玉出場前,山呼海嘯的歡呼聲。
他走到了長廊的盡頭。
長廊的盡頭,是一片慘淡的黃昏,一個被染紅了的決鬥臺,和一雙野獸一樣的金瞳。
看臺空無一人。
小戎玉渾身浴血、坐在決鬥臺的邊緣,身後斷肢、殘破的機甲堆成了山,閉上眼睛,翹著嘴角,像是在傾聽賭徒的歡笑和哭泣聲。
這兒曾經充滿了慾望,這兒如今空無一人。
他的身上帶著數不清的疤痕,臉上留下的一道傷,還翻著皮肉,讓他天真可愛的面孔變得有些可怖。
風輕輕吹起小戎玉的衣角,他戰鬥時總是被角鬥場打扮得像是年幼的白騎士,染了紅的白衣、顯得格外可笑。
“為什麼要來呢?”小戎玉的聲音輕飄飄的,“公主,我已經把最好的都給你了。”
他不喜歡有其他寵物,鏡子那邊就不會有。
他喜歡乾淨,鏡子那邊就會盡量變得乾淨整潔。
他喜歡乖巧溫柔,鏡子那一邊的小戎玉就會是個乖巧天真的傢伙。
而剩下的,這個走不出去的傢伙。
這個不斷在戰鬥中迴圈往復的傢伙。
沒有一星半點兒希望的傢伙。
就會永遠跟這個角鬥場一起被埋葬。
季禮的藍瞳注視著他。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間,小戎玉身後的廢墟里爬起了一個只剩下上半身人來,猛然斬斷了小戎玉的一隻手臂。
小戎玉吃痛地低呼了一聲,金色的劍飛起,將它重新貫穿,釘在地上。
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