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燒著炭盆,角落裡還有個爐子正咕嚕嚕煮著什麼東西,滿屋子都是熱氣。
見小玉子在瞧爐子,蘭亭笑了笑道:“多虧了你幫忙,今年咱們宮女所柴炭夠用,我這地方雖人來人往的,但多是一些低等宮女來回事,她們都可憐,天寒地凍的,我就想著煮些薑茶,不管誰來喝上一碗,也能驅驅寒。”
“姐姐心慈。”
喝了一碗薑茶後,小玉子才問道:“不知姐姐找我來有什麼事?”
提起這個,蘭亭的臉色鄭重起來。
“你是不是得罪了坤寧宮的人?”
聞言,小玉子一愣:“這從何說起?”
蘭亭就把大致的情形說了。
原來有人暗中打聽小玉子,湊巧就問到蘭亭手下的一個低等宮女面前,因為蘭亭收了小玉子做弟弟,宮女所這有不少人知道,這事就傳到了蘭亭耳裡。
蘭亭只當小玉子是得罪了什麼人,不由便有些心急,就讓那宮女假意把那人穩住,扭頭卻讓人悄悄把那人拿走私下審問。宮女所的前身是六局一司中的宮正司,專管宮裡的戒令責罰,類現在的慎刑司,最是擅長這種事情。
這一審問,就順藤摸瓜摸到了坤寧宮。
其實侍書已經夠仔細了,怕走漏風聲,沒有用藍蝶,反而去尋了杜家的暗線,讓他們暗中去打聽,沒想到會撞到蘭亭手裡。
也是,宮女所如今再是沒落,也在宮裡經營多年,方方面面又哪是杜家暗線可以媲美的。
“姐姐,你是說坤寧宮有人在打聽我?那你可知道是何人打聽,又是因為什麼事?”
蘭亭搖了搖頭:“對方不過是個最低等的暗線,只知要打聽你在何處當差,具體的也問不出所以然來。小玉子你跟我說說,你是不是得罪了坤寧宮什麼人?不然對方如此大費周章?”
“我與坤寧宮的人從無交集,也沒有門路去得罪坤寧宮的人。”
“是不是你當差時不小心得罪人了?”見小玉子緊皺著眉,蘭亭又安慰他,“既然沒有得罪人,那就不用怕了,以後小心些便是,說不定是你當差時不小心得罪了什麼人……可這也說不過去,若真是當差時得罪了,又怎會打聽你在何處當差?且那人根本不認識你,是拿著你的畫像給人看……”
“姐姐你是說那人拿了我的畫像?什麼畫像?”
“對方很謹慎,當場就把畫像嚥進了肚子裡,她本來什麼都不願說,還是我用了些手段……”
說到這裡,蘭亭頓了頓,似乎在小玉子面前說這個挺不自在的,“最後逼問之下,她威脅說是替坤寧宮辦事,我才知曉打聽你的是坤寧宮。可再多的她就不願說了,我也不想惹人注意,只能放了她走。”
蘭亭沒說的是,扯到坤寧宮,給她幫忙的人就勸她不要再管了。如今宮女所剛在皇后面前得了些眼緣,這是能拯救宮女所唯一的出路,宮女所不願與皇后為敵,像這種事自然是能不攙和就不攙和。
這也是她為何會放了那個人,沒再細審的原因,是不得不放。
“你也不要多想,也許並不是坤寧宮,是那人為了脫罪故意攀咬,只要不是得罪了主子,奴才們之間的齟齬其實算不得什麼事。”
蘭亭所說之言邏輯是不能自洽的,看似好像沒問題,可細想就能知道其中缺了一環。可那一環蘭亭不願明說,小玉子也不好詢問,且他心中已經猜到可能是與什麼事有關了。
“謝謝姐姐,若不是你告訴我,我恐怕還矇在鼓裡。我這趟來是抽空來的,身上還有差事,不能多留,姐姐你放心,回去我便想想最近可是得罪過什麼人。其實這事應該不是什麼大事,不然對方也不會暗中打聽了。”
“你倒是個想得開的。”蘭亭失笑。
小玉子靦腆一笑。
身在這宮裡,自然要學會想得開,這個道理兩人都懂。
*
從宮女所回到惜薪司的問玉,從外表根本看不出分毫。
他回到惜薪司。
惜薪司司掌皇宮薪炭及防火之事,下設四處一廠,分別為燒炕處、熱火處、薪炭處、防火處,一廠則設在宮外,為柴炭廠。
問玉便在薪炭處,這在惜薪司裡算是比較好的去處,不像燒炕處、熱火處幾地都是出體力活兒,不光又累又苦,還沒什麼油水。
看得出來問玉人緣挺好,進來後許多人都與他打招呼,正逢中午用飯的時候,提膳的太監一來,偌大的院子裡轉瞬間就沒人了,問玉笑了笑,往裡走步進一間廊房。
屋裡十分暖和,惜薪司這地方什麼都沒有,就是柴炭多。屋裡不光點著炭盆,連火炕都燒得暖呼呼,問玉一走進來,就有一個十三四的小太監走上來,殷勤的幫他脫了外面的斗篷。
火炕上,正盤膝坐著兩個太監,年紀都比問玉要大,一個四十多歲,一個三十來歲,三十多歲的和小玉子一樣穿著太監規制的藍色棉袍,只是和尋常太監服不大一樣,面前繡著補子,四十多歲的太監穿的事深綠色,棉袍是緞面的,顯然級別要比二人高一些。
“快上來,酒已經溫好了,我們也剛吃上。”
問玉脫了靴子,上炕盤膝坐下,炕桌上擺著三個大碟,兩個小碟,還有一個正煮著的鍋子,一旁還有個溫著酒的小爐子。
太監們都是伶仃人,在宮裡就是侍候人的奴才,像平時太監們吃的飯肯定不像桌上這麼豐盛,不說吃糠咽菜,也都是蘿蔔白崧,幾天吃一回肉。
當然這也是普通的太監,事實上手裡有點小權的太監們,日子都過得比較滋潤。
“先喝杯酒暖暖。”馮七給小玉子斟了杯酒。
問玉也沒含糊,端起一飲而盡。
“吃口菜。”
說話的是三十多歲的那個太監,名叫徐猛。
他名字雖有‘猛’字,長相卻和‘猛’沒什麼關係,徐猛生得一雙眯縫眼,長條臉,可別以為他平時睜著一雙眯縫眼,就是在打瞌睡,事實上此人面上不顯,做事卻極為心狠手辣。
如今在座的這三位,在薪炭處也算小有實權,惜薪司裡派系十分多,不是一路人自然尿不到一個壺裡。
“剛才趙新德又找你了。”徐猛放下筷子道。
問玉臉色一沉:“他找我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