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娥說:“就是這個把我們給毀了。有煙嗎?給我一支。”
娥把煙放在指間捻著,放在鼻下聞聞,走到窗前,朝向遠處,閉上眼睛……好像在那兒,在娥的心裡,在遠得近乎抽象的地方,正有一隻蝴蝶在扇動翅膀……或是在並非鐘錶的時間裡,正有一場暴風雨在醞釀。
“我想你一定還記得《奧瑟羅》吧?”娥說。
“不好意思,我可沒他那麼偉大。”丁一很敏感。
“那時我才理解了莎士比亞的偉大。自卑才是怨恨的原因。自卑,很可能是一切悲劇的原因。它讓人完全喪失理性,不給苔絲狄蒙娜留一點兒說話的機會。”
“你是說那個摩爾人?”
“還有商周。”
“為了什麼事?”
“為了我演的一齣戲。”
“哪一齣?”
“比如說,男演員甲扮演男主角A,女演員乙扮演女主角B,A和B是夫妻,或者是情人,戲中有他們相親相愛、相擁而吻的情節。因而,就有了這樣一個問題:那兩個肌膚相親的人,是A和B呢,還是甲和乙?”
“後來呢?”
“這個‘奧瑟羅’,跟莎士比亞的那個還不太一樣,他選擇了離開。”
“那麼你看,”丁一說:“我應該選擇什麼呢?”
娥忍無可忍地喊道:“那是你自己的事!”
一陣沉寂。
讓人想起牛虻與瓊瑪。想起他們一同改編的那一場戲,即如何才能讓亞瑟從那一陣沉寂中回來。
“對不起,對不起。”丁一走近娥,碰一碰她的髮梢,“我是說,我,還可以選擇我們的那個約定嗎?”
娥感受著他的觸控,讓熱淚說出回答:當然。
“到了我應該選擇離開的時候,請提醒我,好嗎?”丁一說。
“而在這之前,”丁一說:“我還是想選擇我們的約定。”
娥猛烈地擁抱他。兩個人揮淚而吻。這情景又讓我想起了阿春和阿夏,想起阿夏的舞蹈和一陣陣伴舞的琴聲……想起星空與流螢,想起泠泠那一身素白的衣裙……想起伊甸,伊甸之外的浩渺與空寂,想起在一條永遠的旅途上我生生世世的尋找……
姑父有了訊息
此後的某一天晚上,丁一偶然在電視裡看到一條新聞:某人養的曇花,一夜之間開了一二十朵,參觀的人絡繹不絕,無不嘖嘖稱奇。養花的人接受記者採訪時說,這些花都是他的一個老朋友送的。而且,鏡頭的搖推之間,可見背景中還有不止一棵鐵樹,和很多很多看著眼熟的花草……
丁一趕緊給依撥電話:“喂喂,快,快開電視。”
“開著呢,什麼臺?”
“我也不知道什麼臺,我這兒是九十九頻道。”
“九十九,九十九……九十九頻道在演魔術。”
“不對!哎呀,你快找找,記者正採訪一老頭兒的那個臺。”
“怎麼了吧,什麼事?”
“我懷疑那老頭兒就是搬走姑父的花的那傢伙。”
“你根據什麼?”
“快找吧你就,找著沒?”
“沒有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