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愧(1 / 2)

《天龍八部》中,一燈大師說自己心愛的人“一天晚上半夜夢迴,再也忍耐不住,決意前去探望……悄悄去她寢宮,想瞧瞧她在幹些甚麼。剛到她寢宮屋頂,便聽得裡面傳出一陣兒啼之聲。咳,屋面上霜濃風寒,我竟怔怔的站了半夜,直到黎明方才下來,就此得了一場大病。”

這或許可以證明自古情難斷、意難全,一個人入了痴迷,是感覺不到寒冷的。

江晚頭天晚上睡得很好,是以第二天起得很早,發現腳踝不怎麼腫,也不怎麼想吐,很開心地穿好衣服出去洗臉。

昨晚應該下了一場雪,地上還有殘留的積雪,但是天已經放晴,天上的雲又高又遠,現出了亮晶晶的邊緣。

然後她發現屋外站了個渾身落滿細雪的男人。

薛師兄。

江晚那一瞬間都傻了。

他穿著一身黑色織金外袍,細細的新雪灑滿了全身,依舊端正地繫著子午冠,可一絲不苟的發冠上已經細碎地落滿了小顆小顆的雪粒,融化了大半,整個人都帶著幾分溼意。

天知道他在走廊上站了多久。

她一日一日都認真地算過,此時離他們在鬼域分開,堪堪滿半月之數。她下不了床的時候,拿著山河社稷圖一寸一寸地測量,松山下離幽都近千里,由於生死河聯通天下水域,薛師兄找她的時候,肯定無法確定具體方向,也就是說,他實際要尋找的區域是一個半徑為一千里的圓形。

江晚算了一下,如果動作快的話,明年這個時候應該能找到附近來。

所以她一直希望姜大夫能夠快點治好自己,自己也好動身去找薛師兄,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正確途徑。

誰知道薛師兄這麼快就找過來了。

他沒什麼變化,就是眉毛上也落了些霜,顯得整個人有點滑稽,但是那張臉還是那麼好看,再看一百年也依舊那麼好看。

江晚又想哭又想笑,把手裡的木盆隨便往旁邊一擱,小跑幾步直接撲到他懷裡。

薛師兄試著掙扎了幾下“我身上冷,你……”他原本是要說你懷著孩子,不要著涼,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怎麼都說不出這句話來,只能任憑懷裡的人緊緊抱著自己。

江晚才不管冷不冷、難不難受,反正這些天再難受、再痛苦的時候她都堅持過來了。社畜別的不擅長,特別能吃苦、特別能熬夜。

薛懷朔嘗試調動自己的修為,讓自己身上暖和一點。可是他還沒開始,就察覺到懷裡有什麼東西迅速沾溼了衣襟,隱隱約約打在面板上。

他起初以為是雪水,正要不由分說把人從自己懷裡拎出來,怕她凍著了。然後便察覺到那顆液體是滾燙的。

她在哭,眼淚是滾燙的。

懷裡的人明明安安靜靜地抱著他,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薛懷朔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錯覺,但是沒有,她確實在哭。

薛懷朔簡直不知道自己該想些什麼。

反正這一顆滾燙的淚水已經徹底擊敗了他,擊碎了他半月以來不眠不休的所有辛苦,甚至在他獨自度過的歲月後劃了一道深深的鴻溝,讓不認識她的日子都變得如此遙遠。

江晚最後哭得停不下來,被抱進房間裡,坐在榻上還在哭。薛懷朔拿她也沒辦法,束手無策地看著她哭,他也不會哄人,翻來覆去不過是一句“別哭了”,但是說了幾遍,又覺得這話有些強硬、不通人情,於是乾脆連這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沉默地去摸她的頭,拍她的後背,一下又一下。

然後姜卷耳就進屋了。

姜大夫對於眼淚、鮮血、生死都見得太多了,早就麻木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快別哭了,你現在不能哭的。”

江晚才恍惚想起孕期確實情緒波動大不好,現在師兄既然已經找來了,她也就不必費盡心思讓自己痊癒得快點,還是養好身體比較重要,於是連忙止住了眼淚,有些不好意思地往薛師兄身後躲了躲,抬手去擦眼淚。

姜卷耳第二句話就是“門不會就這麼一直開著吧?你吹了多久的風?”

江晚“……”

江晚心虛地說“就一會兒……”

姜卷耳看她那個恨不得縮回被子裡的小可憐樣子,掉轉話頭去叨叨在榻上坐著的黑袍男人“你也是,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

薛懷朔“……”

薛懷朔低頭認錯。

他嘗試過給自己師妹接好經脈,但是失敗了,他明白這件事有多難,又要耗費多少心血。

說實話,姜卷耳這幾句話都挺嚴厲的,但是她本身是個軟妹子,說話的聲音也軟綿綿的,就算嚴厲起來,也像是在虛張聲勢,讓人生不起氣來。

而且姜大夫因為是兔族出身,特別容易消氣,有時候一句氣話沒講完,她自己就不氣了,輕快地哼著歌去熬藥。

這次也不例外,話沒說完她的氣就消了,看他們兩兄妹似乎關係很融洽,有點後悔昨晚沒把事情講清楚,但是現在已經不好開口了,只好對江晚說“晚晚妹妹,我去給你煎藥,你自己和你哥哥說清楚好嗎?”

江晚愣了一下,薛師兄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嗎?

那他……他怎麼都不問一下自己隆起的小腹?他就這麼波瀾不驚地接受了“失蹤半個月的妹妹已經懷孕了他要當舅舅”這個事實?

也太厲害了吧!不愧是原書的反派!心理承受能力真強!

江晚自愧不如。

待姜卷耳出去了,把門也關上了,江晚立刻問“師兄,你什麼時候來的啊?”

薛懷朔低頭看她眼角還是紅紅的,想著待會兒要拿熱帕子敷一敷,不然眼睛要腫起來,隨口答道“我昨晚入夜就找過來了。”

江晚瞪大眼睛“你就這麼一直在外面站著嗎?”

薛懷朔說“進來看了你一眼,大夫說你應該多睡一會兒,就沒喊醒你。大夫也給我準備了房間,但是我睡不太著,索性就出來了。”只要你醒了就能第一時間看到了。

江晚皺了皺鼻子,她頭髮其實有點睡亂了,現在蓬蓬的,但是薛懷朔覺得這樣隨意也挺好看的,根本沒想起來要提醒她。

江晚說“你昨晚應該喊醒我的!外面多冷啊,大不了我們說一晚上話。”

她頓了頓,又小聲地問“師兄,你昨晚就一直在外面站著嗎?冷不冷啊?你想什麼事情那麼入神啊?”

她有點心疼,手覆上去,原本想摸摸他的手是不是很冷,但是立刻被反握住,溫暖的觸感立刻從他掌心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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