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晗芝用力地點點頭,雙眸又大又亮,激動地拿起那玉佩端詳起來,道:“這玉佩是你的?是你的就沒錯!當年,你父親還在做絲綢生意,曾在一群賊寇手中救下我和我孃親,我認得,這玉佩正是你父親的!”
佘曼心裡靜默了幾瞬,雖然搞不懂目下情況,但立刻就驢下坡,笑著道:“正是,這玉佩是我爹爹的,你瞧玉佩上面刻著綾霧號的綾字。小公子,你可真是好記性啊。”
“恩公哪裡的話。”俞晗芝笑得燦爛而精明。
佘曼氣勢凜人地瞥了黃祝追一眼:“瞧見了嗎?黃老爺還質疑我的身份嗎?我這幾天在食肆用餐,老闆娘誠心招待,我不希望有誰不識好歹,在此鬧事!”
“倘若真是綾霧號的大東家,這個面子,我黃某人必須要給。”黃祝追又說了一番客套話,給了白小娘一個月的時間,但臨走前,眸光陰冷地看了佘曼和俞晗芝一眼。
“這位小公子,我倒是不曾聽父親提及過你,不知小公子是?”佘曼回頭去看俞晗芝。
“家父也是經商的,當年同您父親一樣,經營絲綢生意,我如今來關東是投奔親戚的。”俞晗芝信口而來,和她說了一會客套話,算是認識了。
佘曼和白小娘上了二樓。俞晗芝已重新落座,給了洛楓一個眼神,兩人沒過一會也上了馬車。洛楓想起之前三位掌櫃說起經營餐飲業的事情,大當家只說等待時機,等的應該就是現在了罷!
俞晗芝當下又吩咐了兩件事情:一是知曉那個黃祝追必然會查綾霧號的底細,讓他查無可查;二是派暗衛盯著那個冒牌貨,她有大用處!
洛楓應是,但有些不解:“大東家,你什麼時候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了?”
“因為你大東家我有一個聰明的腦袋。”一句玩笑話,卻是將她上輩子沉重而悲慘的過往輕輕鬆鬆帶過。終歲淒涼,也只為過往不值,今世乃有一線之明,必不怠慢。
馬車並沒有立刻回王府。就在俞晗芝準備離開之際,看見食肆那位白小公子鬼鬼祟祟走了出來,馬車便悄悄跟了上去,至一處偏僻的巷弄。俞晗芝坐在馬車裡,等著洛楓回來稟報。
“大東家,你可知道我聽見了什麼?”洛楓施展輕功,回了馬車內。
俞晗芝倒有些好奇,她也並非對前世所有事情都瞭如指掌。原來白小娘的兒子白皓此前被人劫持,是他自導自演的一齣戲,那群匪徒原是他的狐朋狗友,適才他正是為分贓而來。
洛楓哼道:“如今那些人不認賬了,白少爺一分錢都沒拿到,還被打了一頓,真是活該。”
“如此說來,”俞晗芝微嘆了口氣,“那位孟大廚的手就是白皓故意找人打的,又下著大雨,沒有及時帶去醫治,才會廢了。”白皓卻不知道,他打斷的不僅是孟大廚的手,而是福滿天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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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是一月過去了。俞晗芝和佘曼在福滿天吃過幾次飯,越發相熟,又因為俞晗芝此前將受傷的白皓送去就醫,還找來一位神醫醫治孟大廚的手傷,白小娘對她感激不盡。兩位便成了福滿天的常客。
陽光正濃的午後,靜謐和煦,佘曼正躺在食肆內最大的廂房休息。
忽起了一陣風,屋內傳來一陣聲響,佘曼翻了身,不予理睬,可又有一陣聲響,她才不情願地起身檢視。一看,大開的窗戶旁站了兩人,一名帶著幕籬的姑娘並一名黑衣蒙面男子。她驚嚇後,立刻警惕起來,“你你們是何人?我的暗衛就在附近,可別亂來。”
“你的暗衛?”那女子聲音溫涼清麗,低語帶著嘲諷音,“你是指被黃祝追跟蹤時,打跑那些探子的“暗衛”麼?”
佘曼心中大駭,她怎麼會清楚這些?手指下意識蜷縮起來,她警惕地往後退了幾步,“你到底是什麼人?”她直覺眼前的女子不一般。
俞晗芝也不同她廢話,坐到圓桌前,笑意涼薄道:“聽說你最近打著我的旗號,在招搖撞騙呢。”
屋內,一片闃寂。
佘曼的後背隱隱起了一陣涼意,她雖看不見那面紗後的人,卻能察覺到那人目光定在自己的身上,杳昧而黯黮。那一瞬間,她的腦中劃過很多種想法,該怎麼說怎麼做,似乎都是無用的。
眼前女子當真是綾霧號的大東家麼?那位神出鬼沒、整個江南甚至整個陳國都沒人知其身份的大東家!
“怎麼不說話呢?”俞晗芝的話音中分明帶著笑意,可佘曼卻見那黑衣男子往前動了幾步。瞧那架勢,佘曼頓覺自己的脖子涼颼颼得。
她見機行事,噗通跪在地:“原來閣下是綾霧號的大東家,久仰大名,今日得見,真是小女子的榮幸。大東家,小女子仰慕您的威名,為解食肆之急,不得已才冒用了您的大名,還請大東家憐我苦志,萬勿怪罪。”
“嘴還是那麼利索。”俞晗芝哼笑一聲,讓她別跪著了,又道:“你知道我找你,為了何事?”
佘曼一愣,還沒從她的話裡明白什麼,又見一旁的黑衣男子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忙道:“無論何事,大東家儘管吩咐,佘曼上刀山下火海,定不辱使命。”
俞晗芝的嘴角隱隱一抽,瞧這能屈能伸的模樣,難怪上輩子能把邵禹給哄得上天入地。
“你也別怕,不是什麼大事。”俞晗芝笑著道:“我需要你繼續用綾霧號大東家的身份,等一個人。”
“等一個人?”佘曼疑惑了一下,但她很快明白過來了,想必這位大東家是不方便出面,所以才需要她這個冒牌貨的身份,如此一來,她倒沒那麼怕了,興許還可以談一筆交易。
“怎麼,想同我談條件?”俞晗芝見她神色微動,便知其心思。
佘曼又愣住,眼眸微睜,她難不成會什麼讀心術!?
“你生於江南水鄉,父母早亡,是姨父將你帶大,可他要把你賣給別人當妾,你不得以才逃來關東。你確實同綾霧號有些緣分,因為你認識綾霧號染布坊裡的夥計。”俞晗芝很滿意地看著她變幻的面色,繼續道:“你還有一個弟弟,如今正在關東。”
“是不是呢?佘姑娘。”
“別說了。”佘曼才明白,眼前這位女子不管她是不是綾霧號的大東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對自己的一切瞭如指掌。
為了弟弟,佘曼收起亂七八糟的想法,認真道:“大東家有事吩咐,但我只有一個條件,就是我的弟弟。”
“你放心。”俞晗芝見她還算識趣,一心一意為著體弱多病的弟弟,便也起了憐憫之心,接著道:“你若一心一意為我所用,我會醫治好你的弟弟。”
“多謝大東家。”佘曼這句話倒有幾分真心。
俞晗芝交代她的事情很簡單,一是繼續高調宣稱自己是綾霧號的大東家,等一個人來找她;二是告訴黃祝追和白小娘,她認識坤王府的人,這家食肆是被王府看中的地盤。
正因如此,黃祝追一聽食肆被王府看中,一個月期限已過,他也沒敢輕易上門強收,而是暗中打探訊息的真偽。食肆暫且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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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俞晗芝整頓了南院,又有許媽負責統管,她在府中過得舒心又暢快,唯獨香伶,得派人費心盯著,但對俞晗芝來說,她這段時間倒算是乖的,沒鬧還認真幹活。
洛楓是這麼說的:那丫頭肯定憋著什麼大壞呢。
俞晗芝被她的話逗樂了,沒過一會兒,就聽見屋外有人吵了起來。許媽進來稟報說,“少夫人,香伶和綠雀在外頭吵了起來。”俞晗芝立時和洛楓對視一眼,目光繼而轉向門外。
兩人被帶了進來,俞晗芝先看了香伶一眼,又朝綠雀問道:“怎麼回事?”
綠雀揉著圓溜溜的胳膊,瞪了香伶一眼:“少夫人,我好好地端著茶盞進來,是香伶撞到了我。那茶盞是少夫人從江南帶來的陪嫁物,都給摔碎了,多可惜,香伶還非說是我撞著了她。”她同少夫人親近些,說話自然帶著撒嬌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