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魚笑問秦王政:“臣記得當年楚懷王在咸陽旅居時就住在章臺宮?”
秦王政:“寡人曾聽曾祖提起過,確實是章臺宮。”
秦魚緬懷道:“可惜臣生的晚了,未曾當面領略懷王之王者風采,不過,今亦有楚國令尹春申君在此,以今緬古,見著春申君也可遙想懷王當年一二了。”
白起、廉頗:......這話聽著怪怪的嘞。
秦王政詢問道:“今春申君所居何處?”
左
右答道:“咸陽令所。”令所是各國使臣來秦所居之處。
秦王政:“豈不是慢待了春申君,不如令其居住在章臺宮,也可就近祭奠楚懷王,以全臣子之義,叔祖以為如何?”
秦魚笑讚道:“大王英明,臣以為甚好。”
讓黃歇住在章臺宮,不可能是住正殿,正宮正殿是先昭王稷的常住居所,黃歇只能是在章臺宮宮殿群中選一個小宮室居住,當然,他也只能住在小宮室中的偏殿。
秦魚又徵求黃歇的意見:“春申君以為如何?”
早在秦魚提起楚懷王的時候,黃歇心下就覺不好,果然,這秦國君臣兩個狼狽為奸,幾句話就將他給軟禁在宮廷禁苑之中了。之前只是將他安排在令所居住,他還覺著是秦國故意辱他,現在秦國“貴”重於他......
他寧願秦國無視他,繼續讓他居住在令所,至少出入交友自由啊!
春申君臉皮僵硬的扯出個難看的弧度:“宮殿乃身份貴重之人所居,歇不敢踏足,歇在咸陽亦有居所,就不勞秦王費心了。”
信文君孟伯禾在旁笑道:“非也。春申君亦是身份貴重之人,臣聽說,春申君在楚都郢陳和巨陽,都有自己的宅邸,其華美程度並不比楚王的章華宮差,在封地更是建有宮殿祖廟,如今春申君身在我秦國,我秦國理應以禮相待,入住章臺宮也未為不可。”
秦魚頷首而笑:“正是此言。”
黃歇還要再辯,猛不冷定的對上了秦王政注視他的視線,冷冽而銳利。
年少的秦王已經看清楚在此次事情中他的陰謀手段和目的了。
如果安平侯是和風細雨裡的一把溫柔刀,那麼此時的秦王政就是烏雲密佈裡的一把雷霆劍,隨時都有對他當頭劈下來的可能!
安平侯或許不會殺他,但秦王政一定會。
現在的秦王政看著年紀小小,但在他一臉陰沉視線堅定有如實質逼視人的時候,已經具有了吞狼驅虎之勢。
這是真正手握王權的人才會具有的威視,唯唯諾諾聽人吩咐的傀儡只會眼神虛浮無定處,心中無主見,言談舉止自然就沒有氣勢。
這秦王,竟然不是安平侯手裡的提線木偶嗎?!
黃歇瞬間明瞭,他這次,是真的
撩著虎鬚了。
秦趙世仇,在他見到廉頗居然在和白起談笑對弈的時候,心中只覺荒謬可笑,挑撥兩人相鬥也只是他謀算多年以來趨利避害順手為之而以。
秦魚給他的尊重和自由,讓他忘了,他其實是被掠來秦國軟禁的,他居然失去了最起碼的畏懼和警惕之心,此時此刻此地如此情形,小心蟄伏見機行事才是他該做的。
黃歇偃旗息鼓了,秦魚給了秦王政一個讚許的眼神:做的好!
秦王政驕傲的將下巴揚的更高了。
他跟叔祖之間果然默契無敵,幾句話就將黃歇給釘死了。
廉頗看看黃歇,再看看秦國不好惹的君臣兩個,屁股不由在後腳跟上扭了扭,他,他心裡有些發慌。
他也是被安平侯給中途“擄掠”到咸陽來著,他不會也要被秦王給軟禁了吧?
此時,秦魚笑著問候廉頗:“廉君在咸陽居住的可還習慣?”
廉頗謹慎的回答道:“咸陽酒肉豐美,不比邯鄲差多少,沒什麼不習慣的。”
秦王政聽廉頗居然拿邯鄲與咸陽相比,不由皺了下眉頭,還“不比邯鄲差多少”,邯鄲比咸陽差了很多好不好!
秦魚:“習慣就好,廉君儘管在學宮住下,學宮裡有許多兵家學子,閒來無事可挑選幾個順眼的調/教一下,就算是解解煩悶了。對了,廉君對家人可還有什麼安排?”
廉頗一聽秦魚要他在學宮好好住下,心下就安了一半:對哦,安平侯說過他是要入學宮的,嘿,他明明是被秦國給邀請來的,跟那黃歇可是不一樣的。
廉頗這下子心不慌了,又仔細想了下自己的妻妾兒孫,對秦魚道:“老朽會給家人去封書信,有意者可來相聚。”
無意者自是無需理會了。
秦魚尊重廉頗的個人選擇,他從不會強求任何人(這話黃歇是不信的),不過,既然廉頗在咸陽居住,資財還是要有的,於是秦王政又給他賜下良田、商鋪、奴僕、金銀銅漆器若干......
黃歇雖然沒有立即被帶去章臺宮軟禁,但他坐在秦宮大殿中圍觀其他人談笑風聲,只覺身在另外一個宇宙,如坐針氈。
好不容易離開咸陽宮,黃歇在宮侍和衛兵的圍擁下徒步出宮,坐上車架
,朝渭水之南的章臺宮而去。
黃歇心下苦悶,只能安慰自己,如今咸陽宮殿都重新翻修過,章臺宮是大宮,裡面的宮殿應該不會太差才是。
在行至渭水之濱時,車架停下,有一謁者上前與押送黃歇的衛長說話。
黃歇開口詢問道:“來者何人?”
無人理他。
黃歇:......這些秦人真是榆木疙瘩,只知道一板一眼的執行命令,其他一概不理,一概不問。
黃歇微微側身向外張望,看到不遠處一架馬車和三五護衛簇擁著一華服錦衣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