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了府,在宮中的事沒有告訴父親母親,只說去了遭坊市,還給言氏買了愛吃的牛乳糕,哄的她開開心心的。
重華宮失火,很快傳到了官家和太后的耳朵裡,辰時,福寧殿內,官家和太后坐在上面,姜鳶蕊惴惴不安的絞著手垂頭,官家的目光猶如實質,看透了她的心思。
“皇后,重華宮內失火究竟是有人故意為之還是無意,若是有人故意為之那便叫殿前司協同刑部去查,若是無意,那就是哪個宮女失手打翻了油燈,拖出去亂棍打死罷了。”太后一臉肅然詢問。
姜鳶蕊咬著下唇,心裡氣堵非常,她不過是想教訓教訓那個孟氏罷了,虧她先前還覺得孟氏良善柔弱,又和韻華姐姐關係不錯,還在聞竹園替她解圍,也存了想同她交好的意思,還把自己內心的秘密告訴她。
誰料到頭來竟同她的心上人未婚夫私相授受,真真是傷風敗俗,害的她父親當時便斷了顏家和她家結親的意思,最後只得入宮。
姜鳶蕊像是臉上被打了一巴掌,丟人極了,定是那孟氏引誘,狐媚子一般的模樣,惑人心扉,今日瞧見孟禾鳶,也是心血來潮的想教訓她一下,她想著她怎麼說也是皇后,這天底下的百姓勳貴都得聽她的,便叫人把她帶到偏殿關一晚上。
左右宮門落了鎖她也出不去,第二日再放出來,到時候就說是她自個兒亂跑,她還能反駁指責huabgg一國之後不成。
沒想到她竟敢放火燒殿,鬧的人盡皆知,姜鳶蕊又不敢說出事實,要不然落得一個私自扣押勳貴姑娘,會被朝堂上那群老臣的唾沫星子淹死的。
“母后,大約是春季天氣乾燥,起了火,兒臣會叫人仔細排查。”她小聲囁喏了幾句。
太后嘆氣:“皇后啊,你剛進宮便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叫哀家如何放心把慣例六宮之權給你,這樣罷,你把這本清心經抄五遍,三日後送到壽和宮。”
姜鳶蕊大氣不敢出,小聲的應了是。
官家冷眼旁觀,暗自打量這個新封的、不大聰明的皇后。
從福寧殿出來,姜鳶蕊面色不虞的斥責身邊的工宮令:“怎麼回事,裡頭的人呢?”
宮令低垂著頭,惶恐:“奴婢也不知,把人帶進去後便鎖上了門,原只是嚇嚇她,便沒叫人守著,也不知殿內發生了何事,不過窗欞是沒鎖的,料她懼怕娘娘天恩,不敢如何,只是……”
“只是你也沒想到她不僅不怕,還膽大包天的放火燒殿。”姜鳶蕊惱恨的接了話兒,宮令垂著頭不敢說話。
孟禾鳶回到院子裡後撐著的笑意便垮了下來,蹲下身抱著膝蓋,顏韶筠的氣息還繚繞在她身側,她不斷的告訴自己這是錯的,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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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懷安叫了顏韶筠幾次,他才眨了眨眼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懷安湊在他身邊:“三太太說,沛國公那邊兒想把婚事提前,屆時新郎官兒迎親時叫您去堵門。”
顏韶筠這下聽清了:“提前?好端端的怎麼要提前?”
懷安搖了搖頭:“也就一旬左右,大約是沛國公府的老夫人病重,想提前成親叫喜氣兒沖沖病氣兒。”
顏韶捏著眉心,堵門?擠在那吆喝的人群中嘻嘻哈哈,同那些紈絝子弟打鬧,他做不出來。
“不去。”他無情吐露。
懷安苦惱不已:“這……這不行啊,郡主都替您應了下來,好大爺,您就去罷,出個詩詞對子橫掃四方,也好叫那些紈絝子弟瞻仰您的風采啊。”懷安說起馬屁話一溜兒一溜兒的,顏韶筠嗤笑了一聲,還是不鬆口。
懷安眼珠子一轉,聽聞永定侯府的孟大公子同沛國公家關係不錯,許是會作迎親伴郎,到時候孟姑娘也會旁瞧,您……
他試探的看著顏韶筠,顏韶筠面色平靜的翻著書卷,靜止了半刻鐘後:“嗯。”
懷安喜上眉梢,端著銅盆退出了門去。
顏伯庸在祠堂等著顏韶筠,這幾日他勒令顏韶筠每日晚上在祠堂貴上兩個時辰,對著列祖列宗反省,他一向對這個兒子放心,平時政事不必督促,人品道德方面也是放一百個心,雖然他不說,但是顏韶筠是他寄予厚望的兒子,希望幾十年後能挑得起他的擔子,結果一個不留神就做出有辱門楣的事兒。
顏韶筠準時到了祠堂,越過了顏伯庸,跪在了地上,蒲團也被顏伯庸叫人拿走了,就是要痛,才能生出悔意和醒悟。
“朝堂上永定侯已經向陛下請辭,在五月左右動身前往黑水城,這次舉家搬遷,那位孟姑娘也會一起去。”,他垂著眼冷厲的訴說。
“別再動什麼歪心思,做好你身份該做的事兒,索性府上的哥兒都成了婚,要是這名聲敗得再早些,哥兒成婚都是個問題。”顏伯庸四十多年來談不上剛阿不正,清正廉潔,好歹也遵倫守理,本分實在,怎麼樣養出個這樣離經叛道的東西。
“歪心思?我做什麼了,我不過是……瞧上了一個女子罷了,值得這般興師動眾嗎?”顏韶筠冷聲問。
顏閣老被他這不知悔改而樣子險些氣暈:“瞧上一個女子?你瞧上誰不好,非得瞧上你弟弟的妻子,這不是違背倫理,叫人恥笑嗎?”
“她同顏韶桉已經沒有關係了,我的事不勞父親操心。”顏韶筠絲毫不退讓,又換來了顏伯庸的一頓家法,剛結痂沒幾天的傷又裂開了,還添了新的傷勢。
“哪有一個女子先後嫁了兄弟二人的,你也得為她著想啊,就你這自以為是、不替別人考慮的樣子,人家姑娘能瞧得上你才怪。”顏伯庸喘著粗氣逮著機會數落了他一通,頗為苦口婆心。
顏韶筠垂著眼若有所思。
他無懼世俗、無懼家人的失望和不悅,無懼外界的流言蜚語,甚至離經叛道,混不吝嗇,可他似乎忽略了孟禾鳶的想法,她軟弱、逆來順受,從小一板一眼長大,縱然有心卻也無力。
他突兀的闖入她的日子,強硬的讓對方和自己融合,無論是身心還是別的什麼,他都想對齊二人的步伐,覺得既然她這麼聽話,他便要做那掌控她的人。
忽然有天這條繩子被她親手扯斷了,交還給了他,他會有不高興、鬱結、百思不得其解,以為她生氣、耍小性子,引起他的注意,卻唯獨沒想過她只是單純的不想叫他掌控了。
她想去尋求尊嚴。
可顏韶筠的性子是病態的,掌控欲從骨頭縫兒裡纏繞了出來,他甚至想著若是有一日能在寢居內打造一條金鍊子,鎖在她的手腕上,鏈子掛上鈴鐺,在夜晚中發出清脆靡麗的聲響。
顏氏祠堂內數列著百位列祖列宗,無數燭火搖曳,身前擺著銅爐,檀香嫋嫋間,淡漠到極致的面容上浮現出靡麗到極致的蠱惑,他雙目懶懶耷拉下,玄色大袖曳在身後,他雙手合十,如在神佛下跪拜的鬼魅,訴求著罔顧世俗的情感。
孟禾鳶在自己家中過的好不痛快,本朝也有和離歸家的女子,但皆在和離後便有媒婆上門介紹下一春,她這倒歪打正著,孟禾鳶並不想嫁人,但言氏卻發愁了。
她想方設法兒的打聽,還是想自己女兒找個可以依靠的男子,最好是品級低於她家的,人老實會疼人的,且這次眼光放在了軍中武將身上。
“這武將啊你別瞧著粗鄙,大老粗,關鍵沒那些讀書人那麼彎彎繞繞,直性子,會疼人。”穆鳳蘭在旁一條條說著好,外加了一句:“跟你哥似的。”
孟景洲憨憨的笑了一聲,他五官周正,本也是俊俏少年郎,偏生走了大老粗的路子,對他的外形大打折扣。
言氏給她張羅了什麼校尉、參將、都是些背景乾淨的男子,孟禾鳶哭笑不得,她知道母親是為了自己好,但她現在真的不想考慮個人問題,便佯裝不悅:“母親這是嫌我在家中煩人了不是,非得把阿鳶嫁出去。”
言氏直呼冤枉。
隔日,穆鳳蘭大早上的就叫孟禾鳶去跑馬,“馬場新來了幾匹馬,阿鳶,走,嫂嫂帶你去跑馬。”穆鳳蘭被拘在京城快憋瘋了,換了利索的窄袖長衫帶著孟禾鳶離開了。
恰逢遇上朝回府的孟逸寒父子,二人感嘆:“阿鳶性子內斂沉靜,叫鳳蘭帶著多出去玩鬧也挺好,鳳蘭啊太跳脫了,你跟上去看看,有了身孕還這麼心大。”,孟景洲待他說完話後便騎了馬追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