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背後定有人在操控,只要把人找出來,便一切都好說,就怕此人位高權重,我們無法左右。”顏韶筠淡淡道,若是孟禾安還好說,若不是……
顏伯庸理解了他的意思,眉頭擰了起來,孫氏小心翼翼的看顏伯庸沒有對婚事有異議的樣子,鬆了口氣。
又過了幾日,顏府賞花宴如期而至,顏韶筠一大早便候在了門外,因著也是他正式帶未婚妻見人的一日,所以這次孫氏擬訂名帖幾乎把整個京城的達官貴眷都請來了,分外有排面。
孫氏攔住了又要跑去同同僚喝酒的顏三老爺,讓他留下來招待客人。
顏韶筠一襲純白罩紗,袖口和袍裾處是山水墨色,內裡圓領長衫,以玉簪簪發,整個人清雅落拓、風姿霜華。
孟禾鳶下馬車時,顏韶筠淡笑著同官眷們說:“晚輩未婚妻來了,先行一步。”
言罷快走幾步到馬車旁,在眾人各異的視線裡,一隻瑩白如玉的手伸出了馬車,輕輕地放在了顏韶筠寬闊的大掌裡,隨即探身而出,櫻色褙子,硃紅抹胸及百迭裙,她已是婦人之身,宴席再穿的同姑娘一般俏皮靈動不合身份,髮髻攏在後腦,以梳篦固定。
眉眼間風情流轉,燦若春華,眾貴婦幾乎都被晃了眼,暗想這一副媚色,難怪叫顏尚書難以自持。
顏韶筠把人牽下來後,孟禾鳶便掙脫了手,她不大適應在這麼多人面前親暱,顏韶笙順勢便放開了手,打掌虛虛地攬著她的肩背,往裡頭走去。
這在場人大都存了打量、看好戲的心思,不多時便來人攀談。
第65章
言氏滿意的看著顏韶筠,很好,首當其衝的面子是有了,雖說日子是自己關起門來過的,可誰不想面子裡子都有。
顏韶筠不能在她身邊待太久,女客有女客的去處,男客有男客的去處,他把言氏和孟禾鳶送到了孫氏那兒便同孟逸寒去了前院兒,顏韶筠一走,上來攀談的人多了不少。
首當其衝的便是慶元侯夫人,孟禾鳶記著她,當初在宮中時她女兒便應和了皇后叫她公然獻舞。
她打臉的神色掩飾的有些虛假,是那樣若有似無從頭打量到尾的模樣,叫人不大舒服,孟禾鳶在還是西府的媳婦時來往交際也是同她打過交道,分外喜歡為難小輩。
“喲,老熟人了。”,慶元侯夫人笑得開懷,“以前叫你顏二少奶奶,現如今成了顏大少奶奶了。”,言氏面色一斂,分外不好看,這個慶元侯夫人與她不大對付,她自持百年望族嫡女,什麼名門閨秀、大家淑女,實際上眼睛長在頭頂,對言氏的出身背地裡沒少碎嘴。
覺著她就是麻雀變鳳凰,實際德不配位。
“梁夫人可真是會說話,今兒這日子哪壺不開提哪壺,這是存心給顏閣老難看不成。”,孫氏笑吟吟的暗自警告她,慶元侯夫人以退為進:“是,瞧我這嘴,我這人性子直,你們別在意,別在意。”
孟禾鳶倒也不怕人提這茬,雖然是一段不好的過去,但到底是人生的經歷,她並不是那種羞於提起過往的人,再說了,是西府對不起她,不是她對不起西府,就算是羞恥,也該是旁人羞恥,她該敞敞亮亮的抬頭才是。
孟禾鳶落落大方:“慶元侯夫人說笑了,不過比起顏家少奶奶,晚輩更希望您喚我孟少夫人,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固然如此但人不能忘本,你說是不,慶元侯夫人。”
她姿態謙卑,嗓音柔柔,三言兩語叫慶元侯夫人哽住了臉色,言氏差點兒掩嘴笑出聲兒來,她已經許久不在京中了,對和這些貴婦們打交道沒什麼經驗,還不如阿鳶來的通透,孫氏打圓場:“好了好了,趕緊落座罷。”
外頭忽的傳來一陣喧囂,孫氏覷頭瞧去,驚呼了一聲:“呀,煜王府的人來了。”
煜王是已故郡主的母家,如今的煜王是郡主的弟弟,顏韶筠的舅老爺,雖說已過花甲之年,兩鬢斑白,但仍舊神采奕奕。
今兒明裡是賞花宴,暗裡是帶孟禾鳶認認東府的親戚,沒想到煜王和煜王妃竟然親自出面。
孫氏一邊受寵若驚一邊暗自忐忑,她快步走到顏三老爺身旁輕喚:“見過舅父,舅母,許久不見,二位長輩瞧著氣色甚好。”,煜王最喜拍馬屁這一套,眯著眼睛微微頷首,煜王妃是續絃,年紀比煜王小些,神情卻甚是威嚴。
“不必那麼多虛禮,都是一家人。”,煜王被匆匆趕來的顏閣老帶去了前院兒,煜王妃則是被孫氏攙扶著進了堂屋,煜王妃視線銳利:“今日想比已經明白了我來的目的。”
孫氏不動聲色:“是,筠哥兒剛定了親事,舅母疼她,親自來瞧瞧未來外甥媳婦。”
煜王妃不像郡主那般迂迴,倒是有些直白過頭,她身居高位,顧及的事便少了許多:“那便把人叫進來,我問問話。”
孫氏低眉順眼:“是。”
她出了門去,緊著尋到了孟禾鳶,招著手牽住了她,“來,鳶娘,煜王妃想見見你。”,孟禾鳶沒太多意外,畢竟是顏韶筠的舅祖母,見面也是應該的。
孫氏撩開門口的垂簾,二人進了屋,孟禾鳶對上了一雙眼皮垂下,遮住了眼尾,嘴角下抿,雖說是牽起了禮貌的笑意,但孟禾鳶卻感覺到她笑意中的審視和疏離。
孟禾鳶屈膝:“晚輩見過王妃。”,她雙手交疊於腹,臉龐微微下垂,禮儀恰到到處,堪稱一絲不苟,她心裡頭清楚,越是這樣的人,越看重規矩。
煜王妃眼裡頭滑過一絲詫異,繼而微微頷首:“起來罷,坐。”
孟禾鳶坐在了孫氏旁邊,煜王妃對孫氏道:“你先出去。”,孫氏微微一愣,牽起笑意:“……是。”,繼而看了眼孟禾鳶,起身離開了。
“坐近些。”,煜王妃淡淡,孟禾鳶聽話的坐的近了些,視線下垂,煜王妃靜靜的打量著,視線停留在她的臉龐處打轉兒,暗自思襯。
太美了,這張臉,前人言紅顏禍水不是沒有道理的,生了這樣一副容貌,更不該拋頭露面,而是安分守己,低調行事。
“你一年內被休、上公堂、而後和離,同前任丈夫的兄長鬧得轟轟烈烈,流言傳遍京城,如此,可知外人如何評價你?”煜王妃反問道。
不像質問為難,只是單純的反問,孟禾鳶面色未變:“晚輩聽了一二,但,事非對錯,自在人心,外人再怎麼說,晚輩管不了,那麼多張嘴也堵不住。”
“好伶俐的一張嘴。”,煜王妃淡淡笑了笑,她不過是問了一句,她便說了十句,好個事非對錯,自在人心。
“這麼說,這些事你都沒做過?”煜王妃又反問?
孟禾鳶啞了聲兒:“……自然不是。”
“那便是做了,做了卻沒法兒左右外人的閒話,你一個女子,如此不安於室,先後嫁與兄弟二人,可有為你家中的姑娘姐兒想過?叫他們日後如何嫁人。”
煜王妃的發難來的猝不及防,孟禾鳶一早便想過她和顏韶筠的婚事不會一帆風順,不知道多少人盯著看笑話,卻不免為姑娘家而感到悲哀,或許在他們瞧來,名節永遠大於性命。
嘴上說著不願不願,既不願,那便了斷不就對了,抹了脖子便不會有人說閒話,全了家人的名聲。
她有些氣悶,面上卻仍舊恭順:“煜王妃大義,曾幾何時晚輩的祖父也是這般教導晚輩,一輩子,為父母、為兄弟姊妹、為夫君、為婆母、為子女,須得捨身忘己,晚輩自認做到了,很苦,但,晚輩的父母很是傷心,晚輩想隨自己的心意活一次。”,孟禾鳶不急不緩的說著。
煜王妃淡淡的審視著這個外表嬌弱的女子,一瞬間覺著這姑娘的心性倒是堅韌,她話都這樣難聽了,竟還能不動聲色。
她在老二家時,煜王妃也見過她,不出頭不張揚,總是藏在人群后頭,但周遭倒是無人不誇她庶物操持的井井有條,煜王妃若有所思的想著她方才的話。
“來人,把東西呈上來罷。”,煜王妃臉色和緩了,她本也沒有為難後輩的意思,只是不放心罷了,怕筠哥兒看走了眼,把不安於室的女子娶回家,如今看來,倒是還有幾分骨氣。
下人拿著托盤魚貫而入,一樣樣的全是好東西,叫孟禾鳶看花了眼,不免一怔,“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