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堂三樓辦公室裡。
影佐貞昭目光在站著的三人面前來回掃視著。
“我...我...小舅子是犯了渾,但...但說他勾結抗日份子,他...他是絕對沒這個膽的。”錢科長一急,說話就結結巴巴的。
影佐貞昭目光又往周宇身上移去:“他是來替他小舅子求情的,那你這個警察局長又所為何事?”
周宇雙目微凝,看一了眼錢科長,又看了一眼身後的徐來:“那天的事,我也有責任,他小舅子是對我出言不遜,我也是一時衝動打了他小舅子。這不,當時並不知道是錢科長小舅子,要不然老上司的面子,我總是要給的。”
影佐貞昭面帶微笑點點頭:“徐桑,他們都有各自的人情在裡面,那你呢?”
“我?咳,我就是個帶路的,他們怕自己沒進梅花堂,就被人誤會是抗日分子,給“卡擦”掉了。”徐來很鄭重地解釋著,說完還不忘做一個割脖子的動作......
“不錯,真不錯,有點敬畏之心,這是聰明人做法。”影佐貞昭依然微笑著看著三人......
這時川島夢子走了進來,她先是對影佐貞昭深鞠了一躬,然後才看向徐來幾人。
“你們這都是來求情的?”她聲音柔和,彷彿同剛剛給人動完刑的執鞭女人剝離了似的。
徐來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一挑:“不是求情,是來澄清事實。”
“對,對,對,就是澄清事實的。”錢科長那張被抓花了的臉,瞬間又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周局長,如果是澄清事實,那天你為什麼要打他小舅子?說說看。”影佐貞昭又將矛頭直指周宇。
周宇就將那天錢科長小舅子的所做所為,全部再複述了一遍:“事情就是這樣的,當時他回收一位婦女手裡的傳單,那婦女手裡抱著孩子,態度不怎麼好,也有點不情願,但最終傳單還是給了他小舅子,他小舅子卻嫌她磨嘰,心裡就有點不高興,將剛收上來的傳單圈成筒,就要打那婦女抱著的孩子,我就上前去阻止,他不服,就鬧了些小矛盾......”
“小矛盾?”影佐貞昭收斂笑意,轉身去背後刀架上取下一把倭刀,一把擱在周宇脖子上。
這下週宇腿都嚇軟了,連連求饒:“影佐將軍,我也是看當時四周有好多報社記者盯著我們這塊,所以才阻止他小舅子的這種行為,要是那幫記者拍下他小舅子毆打小孩子的相片,就會對我們造成不好的影響......”
“結果呢?”影佐貞昭手中的倭刀又緊了緊。
“結果...結果,他小舅子明知我是警察局長,還叫囂著他們保安團不歸我管,叫我別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周宇一臉菜色,眼睛也極不自然地往錢科長那邊瞟......
“錢科長,你可聽清楚了,你家這個小舅子,我們抓他過來,可一點也不冤!”川島夢子趁機進言。
錢科長此時唇色慘白,一時囁嚅著,不敢再做半句辯解......
“影佐將軍,剛才聽周局長這麼一說,倒像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徐來知道既然自己來了,這事能不能善了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要讓錢科長知道自己是豁出命幫了他的。
“啪!”的一下,倒黴的錢科長原本已經慘不忍睹的大胖臉上,頓時又多了一個五指印。
是川島夢子打的,她收回手掌甩了甩:“徐桑,你說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不響得好好的?”
徐來眸光掃了一下她隆起的腹部:“夢子小姐,你這樣動粗,就沒想過為肚子裡的孩子積積陰德?!”
“徐桑,別人或許會被你這張簧口利舌所迷惑,我川島夢子一定不會!”
“噢~你意思是說影佐將軍還沒你看得清楚?”徐來唇角一彎:“你自己捫心自問,你把錢科長小舅子就這樣從市政府抓過來,就沒有一丁點公報私仇的意思?!”
“都給我住口!”影佐貞昭本來就為四.二九空戰失利的事情而憂心不已:“夢子,你先出去。”
“將軍…”
“這裡還輪不到你替我做主!”
“可...”
這時,一直站在外面的犬養健聽到苗頭不對,只得進來,拖著川島夢子就往外走......
走廊裡。
川島夢子甩開犬養健的手:“師兄,你...”
“夢子,你冷靜些,現在你人也打了,氣也出了,剩下的交給影佐將軍去處理。”犬養健勸說道......
眼看著犬養健拖走了川島夢子,影佐貞昭並沒有阻止:“錢科長,今日就先聊到這裡。”
見影佐貞昭下了逐客令,錢科長真是急瘋了,他一想起等下回去,該怎樣面對自己那個兇狠的婆娘,心就一陣堵得慌,直到眼冒金星,血液一下子往腦門頂上衝。
漸漸地他覺得自己腳像踩了棉花一樣,周圍人的呼叫都聽不見了,最後閉上眼咕咚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幾張放大了無數倍的臉伸到自己面前,然後自己便被無盡的黑暗包圍著......
當錢科長醒來時,已經被徐來幾人送到了離得最近的虹口醫院。
看著手腕上插著的針管,錢科長嘆了一口氣。
“醒了。” 徐來,他手裡拎著一個食盒:“這地方幸虧我熟悉,先喝口粥。”
錢科長掙扎著靠著床頭:“周老弟沒事吧?”
“他能有什麼事?早就回了警察局。”徐來實話實說。
“其實這次他就算不幫忙,我也不會怪他,刀都架他脖子上了,誰不怕?”錢科長摸了摸自己癟癟的肚子:“你看到你這手裡的粥,我倒還真有點餓了。”
將食盒放在病床旁邊的矮櫃上,徐來幫他開啟食盒遞給他:“醫生說了,你這是急火攻心,休息幾天就沒事的。”
“我那小舅子......”
“他在你隔壁病房......”
“他捱打了?”
“你就先顧好自己,只要是進了梅花堂的犯人,不死即殘。像你小舅子這樣只受了皮肉之苦,全須全尾出來的,還真是頭一個。”徐來其實還著急去跟湯先生接頭,商量那批即將到手的軍用物資怎麼從徐州運往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