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走了?”
遊瀾京的聲音,原本清潤慵懶,此刻,卻是從未有過的低啞。
“就這麼走了,連一眼也不回頭。”
這句話,不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逐漸冰冷的陳述,帶著一絲遺憾。
為什麼會覺得遺憾呢?他不禁揚起嘴角,萬般無奈的嘲諷,首輔大人從不曾在外人面前露出笑容,這唯一一次,竟是對自己的嘲笑。
公主的心中,本就沒有他。
多情人一廂情願,顏面掃地,狼狽不堪。
“真的……是一眼都沒有看我啊。”
紫袍青年揣起了袖子,身上披著的黑色大氅,被他扔在一旁,與玉察逃跑時留下的雪白大氅,一同混在一起,被遺棄一般。
然後,遊瀾京扯起嘴角,雪白肌膚在清冷山光下,更顯寂寥,鼻樑上的小紅痣,卻拉起一片熱鬧。
他緩緩開口,聲音,融化在瀑布外,一圈紫色的霞光氛圍中,隱隱的,飛珠散落。
瀑布聲嘈雜,而玉察,卻將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我們什麼時候佔領整個皇城——”
遊瀾京一個轉身,懶散看向了端坐的德王,喚一聲。
“義父?”
義父……義父!
這道稱呼,玉察心頭一震,時間空間都凝結了一般,微風相送,裙襬獵獵,斜斜雨絲綿不絕,山林傳來低低吟吼。
所有的事物都在動。
只有她不動。
少女嘴唇微啟,全身上下緊繃到極點,手指扶在石塊上,指節紅紅的,脆弱極了,被風吹得刺疼。
腿腳麻筋一陣陣,抽得痠痛難忍,竟也渾然不覺。保持著這樣一個姿勢,許久,一動不動。
風拂亂了她的髮絲,少女只覺得,太冷了。
冷到毛骨悚然,胳膊上寒毛直豎。
這讓人驚懼異常的事實,極大地衝擊了她的心,
濤浪,嘩啦啦,聒噪至極,衝不散少女腦海中的不安。
怎會如此……
她知道遊瀾京的立場,就如這場風雨一樣晦暗不明,是黑是白有誰能辨清?
他有時真的不講理,可是在和玉私塾外,他又那麼溫柔真摯地看著她,說什麼……願玉察來生,再也不要碰到遊瀾京。
所以,玉察的心底,總為他留了一絲縫隙。
說不定,遊瀾京會因為她,選擇站在皇弟一邊。
少女實在沒想到,德王……是遊瀾京的義父!
第39章 . 懲罰 就按微臣喜歡的方式來……
她怔怔地站了半晌, 終於,慢慢回過神來,抿起一絲苦澀的笑, 眼眶中卻有盈盈淚光, 玉察在安慰自己。
不要緊,早就知道他是個大惡人了, 一點兒也不用詫異,自己本就不該對他抱有希望。
他總是那麼模稜兩可,演得爐火純青,時不時,就會給她一點兒期待, 勾著她走,將人戲弄得團團轉,是自己涉世不深, 太輕易相信人。
少女眼眸中的光亮, 一點一點, 泯滅灰燼。
這時, 清涼的平臺上。
緩緩出現了一位白袍公子的身影, 李遊!
沒有一個黑胄士兵, 敢放肆地上前拿住他,蜀溪李家的嫡長子,名動大魏的雪白焰鳳凰。
德王沒發話,那隻戴了黑玉扳指的手, 搭在了石桌上, 眼眸瞥向了李遊。
這個年輕人敢孤身來這裡?有意思。
“見過德王。”李遊的微笑,疏離又溫柔,暗自攜了三分, 不常見的鋒利。
這一襲白袍走上前,鎮定自若,一顰一動皆是教養極佳的貴公子模樣,德王心中不由得暗暗讚許。
“遊兒替我爹,向德王問好,”他頓了一頓,繼續說,“我爹問起,不知盛京的風光,哪一處引得德王念念不忘,趕明兒,他也來與德王一聚故友情誼。”
德王抬眼,見到白袍青年不卑不亢,半晌,笑出聲來。
“你爹那個啞巴,倒是生出你這麼只尖牙利齒的小鳳凰。”
他自顧自地說,彷彿談起一件溫馨的陳年舊事。
“從前在聖燈宮,你爹被我揍得滿身是血,我這個人,很有好奇心,就想知道,啞巴能不能說話,下手沒個輕重,差點兒把他打死了,從那以後,他見到我就哭。”
“於是,我知道了,啞巴不能說話,但是會哭,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