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衛姑姑，你可是今日滾那釘板的傷勢又嚴重了，我帶您去看大夫。”
衛子姝吐完喉嚨中腥甜的血腥，終於是能大口喘息了。
她喘勻氣息，搖搖頭道：“我這病，沒得治。佑兒，你好不容易有了封號，又被賜了宅院，如今該回去等著太常給你擬好封地，你便讓譽姝送你去封地吧！別回來長安，這裡不安全。”
衛子姝才說完，又咳嗽了一陣。
她的身體，已經破敗不堪。
自從入住東宮後，她被人下了慢性毒藥，常年如此，身體虛弱，動不動就會傷風傷寒高燒不退，她都已經習慣了。
前幾天的傷寒還沒好，這次又加上滾釘板的外傷，觸了她體內多年積攢的毒素，已經藥石無醫。
如今是能撐一天是一天。
霍辰佑眼眶通紅的說道：“衛姑姑，我帶你一起走。”
衛子姝搖搖頭：“我走不了了。”
不說她是沒可能和離的皇后，就說宮裡的劉瑞，現在可能在心裡恨不得弄死她。
如今她回到以前的衛府，就算是死，也沒什麼遺憾的了。
霍辰佑：“衛姑姑。”
霍辰佑喊了一聲衛子姝，他小小的人兒撲進衛子姝懷裡，他好怕，好怕好不容易有個真心對他好的姑姑，就這般逝去。
他小小的人兒已經知道，死亡，意味著什麼。
衛子姝被小人兒抱著，一怔，心裡到底是軟了幾分。
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問道：“佑兒，今日你可看懂了幾分？”
霍辰佑抬起淚眼，擦了擦眼角說道：“佑兒愚笨，六七分而已。”
衛子姝笑了，果然，霍家的子孫就不是笨的，她道：“你這個年歲，能看懂六七分就夠了，這樣你以後最少有自保的能力，我小時是被霍家男兒扛在肩上長大的，因為我衛家的男兒，沒霍家的男兒強壯，霍家男兒總說羨慕衛家有這麼一個聰明的女郎。霍老，也就是教我武藝的夫子，你的爺爺，在我小的時候，就纏著我父親，要他把我嫁到霍家去，說是霍家所有的兒郎都任我挑選。”
霍辰佑小小的腦袋裡，好似有那麼一幅畫面。
年老的長輩，把稚嫩的女孩扛在肩上，女孩咯咯咯的笑著，好不開心。
霍辰佑又想，要是他生活在父親身邊，有沒有可能也會被父親扛在肩上，閒暇時帶他上山打獵，下河摸魚，期間教他騎射，也讓他成為一位像父親那般出色的將軍。
衛子姝想到以前，嘴角總會不自覺的揚起。
她趕走了霍辰佑，只想獨自一人回味以前那美好的點點滴滴。
就算以前跟小夥伴們一起闖禍，互相推卸責任，還一起受罰，又互相嫌棄彼此，此刻她都覺得是美好的。
衛子姝跪坐在蒲團上，往火盆裡一點一點的添著紙錢。
上一口還沒封棺的棺材裡，躺著的是今日被天順帝所殺的秦楓。
秦楓沒有成家，如今竟是沒一個人為他收屍。
衛子姝有些後悔，今日拖秦楓下水，讓他丟了性命。
可是如今天這樣的局勢，他們不付出點什麼，就不能給霍辰佑爭取一個異姓王的封號跟封地。
到底是她欠了秦楓的。
如有來世......
衛子姝低低出笑聲。
怎的如今連她，也總是想那些個不切實際的假設呢？
剛想把手裡所有的紙錢都丟進盆裡，她忽的眼神微眯。
有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