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站在那裡,腳邊是幾具屍體,而她宛若沐血而生的怪物,那雙眼睛裡眼白的部分完全被黑色吞噬,變成純然的黑,宛若一雙鬼怪。
對上她的眼睛時,侍衛們心中駭然,氣息微微一滯。
他們是北荒府精心培養出來的精銳部隊,追擊一個只有鍛體境且剛被用了重刑、身受重傷的人類綽綽有餘,按照設想,他們應該順利地將她帶回去的。
可是現在,他們卻不確定了。
眼前的這個少女,還是人類嗎?
人類不會有這樣一雙恐怖的眼睛,不像是人,更像一雙鬼眼……
不等他們想明白,凜冽的刀光已經逼近。
侍衛們下意識地抽刀格檔,眼角瞥見冰冷森寒的刀光,比北荒的雪還要森冷,下一瞬,意識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濃郁的血腥味在空氣中飄動,吸引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妖物。
妖物們先前被北荒府精銳侍衛的兇戾氣息震懾,迅速地逃離,又被這群侍衛死亡後的血液吸引而來,圍住破廟,蠢蠢欲動。
有妖物往裡窺探,看到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以及站在血泊中的……人形怪物。
人形怪物朝它們看過來,一雙黑色鬼眼邪惡兇戾,只一眼,彷彿身體都要爆炸。
吱——!!
古怪尖利的嗥叫聲向四周盪開,妖物嚇得逃竄而去。
瞬息之間,圍攏在破廟周圍的妖物消失得一乾二淨,連妖風都停止,世界再次恢復安靜。
【宿、宿主……】系統小心翼翼的聲音響起,【你還好嗎?】
站在血泊中的人低垂著頭,沒有說話。
系統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掃描宿主,當掃描到她那張宛若惡鬼般的面容,系統的核心能量都有片刻的閃爍。
系統被嚇到了。
雖然很丟臉,但它真的被嚇到。
它沒想到,在這個妖物橫行的世界,竟然還有這麼可怕的存在,這哪裡是人,分明就是,就是——
咣噹一聲,葉落將手中的佩刀擲開。
她一步一步地走到破廟的角落,靠著牆坐下,抱著膝蓋,將腦袋埋在膝蓋之中。
系統一直默默地關注著她,一顆心都懸了起來,發現她的異常後,它迅速地掃描她的身體,然而不管它怎麼檢視,她此時都是一個非人非鬼非妖的奇怪生物。
她已經不是人。
怎麼會這樣呢?
明明將她轉移到破廟時,她還活著的,就算後來她的生機斷絕,可是也很快就恢復氣息……
不對!生機斷絕?
難道那時候,宿主真的死了?
現在不過是一個死而復生的怪物?
系統越想越震驚,震驚過後,又有些複雜,還有些後悔。
如果確認宿主死亡的瞬間,它就與對方解除繫結,也好過被困在這具非人非鬼的身體裡。
如果說以前的宿主它還有把握完全控制,那麼現在這個死而復生後變成怪物的宿主,就讓它無法控制,它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得住。
天色黑下來。
夜晚陰冷的風呼呼地吹進破廟。
然而蜷縮在牆角的人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直動也不動。
系統也不敢吭聲。
地上的屍體漸漸地冰冷,血液凝固,夜風將破廟裡的血腥味吹得老遠,濃郁的血腥味本來應該吸引這荒山之中橫行的妖物,但這個夜晚,破廟卻無比的安靜。
漫漫長夜過去,黑暗終於消失,晨曦的光破開雲層。
天亮了。
太陽從天邊升起,金色的陽光灑落到破廟,破廟的屋頂缺了不少瓦片,幾縷陽光從中灑落下來。
一縷陽光溫柔地灑落到蜷縮在牆角的人身上。
角落裡的人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慢慢地抬起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出來。
掃描到這雙眼睛,系統懸了一晚的心慢慢地壓下,不過它依然不敢吭聲,明智地保持沉默,不見昨日的喋喋不休。
系統這個舉動是正確的。
後來,它每每想起這一幕,都為自己逃過一劫鬆口氣,如果當時它還喋喋不休,它可能連苟活的資格都沒有,就被生生捏死。
葉落慢吞吞地爬起來。
她面無表情地走過地上的那堆屍體。
走出破廟,她微微仰起臉,任由清晨的陽光灑落到身上,彷彿讓陽光除去她身上的汙穢。
花了一個晚上,她終於讓自己平靜下來,沒有屍變,也沒有轉化為活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