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8節(2 / 2)

沈劼一驚,他倒是立刻想到,林家除林徹曾在蘭臺寺任職外,如今養在他家裡的明珠族姬,父親更是在言官裡有不少同僚舊系,他這個禮部尚書再當了劉遇的老師,這滿朝的言喉,只會向著永寧王!陛下提攜劉遇之心,竟如此真切嗎?

“明珠族姬的朝服、座駕、用器,均已按制準備妥當了。”他這投名狀一出來,自己也覺得好笑,一把年紀了,竟用這般拙劣的討好手法。

好在劉遇真心實意地謝了一聲。

沈劼道:“既是斗膽聽王爺叫了聲‘先生’,微臣逾矩,想向王爺進一言。”

“先生是為了我母舅家那樁鬧得挺難看的親事吧。”劉遇笑道,“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別的什麼事了。”

他一言一行不管是真是假,倒的確無可指摘。沈劼心裡一動:“之後大約不會有言官來公開說王爺的是非,但也因此,別人恐會覺得更危險。”

這倒是真的,本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你讓他們說兩句,也就過去了,但皇帝此舉,把滿朝言官的嘴都捂向了永寧王,小事堆在心裡,就成了大事,最後劉遇難免要落得個不好的名聲。

“無妨,誰說不會有人來評議我的是非了?會有人說的,只是說不過而已——別的不提,就說我表姐那樁親事,表姐為妻不賢,雲家大可把她休了,既然他們一不休妻,二不去請戶部調解,那就是還打算過下去,穆典誠誹論南安府上的事,說的還是邪的歪的神啊鬼的,他說不贏。”

沈劼原以為劉遇是一心要保林家名聲的,誰知冒出這樣一番話來。他難道是打算以後再有什麼事,就自編自演一場戲,告狀的和反駁的都是自己人不成?

“雖則如此,但傷敵一千,難免自損。便以穆林兩家之爭為例,此番自然是林家得了體面,可別人難免要覺得他家氣性大,明珠族姬可要如何是好。”他從前聽說的劉遇一直是“至純至真,溫厚親人”的,雖知道這些公子哥兒的名聲一向算不得數,但他才剛上了船,小主子邪氣就往外冒,難免要驚慌一番,只能稍微打探一二。

“慌什麼,還怕舅舅家表妹因為這件事閨譽受損不成?要我說,這些自以為是,成天碎嘴的,原來也不配肖想她的親事吧。”劉遇眨了眨眼睛,歪頭笑了笑,“,總有些人太把自己當回事,所謂的體面啊,名聲啊,壓根不是那種人給的起的。”

沈劼從前沒怎麼接觸過永寧王,十一二歲的少年人,也不小了,然而內裡竟然這麼邪性。他有些顫巍巍地想,難道他這麼確定自己已經和他是一條繩子上的了?劉遇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若是還有別的客人,不必拘在我這裡。”

他若只是想自己喝一杯酒,哪兒不能去?特特跑來沈廬。先頭那句“果然是先生啊”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就是猜到了皇帝的安排,過來提點兩句的。

皇帝知道自己純良敦厚的長子其實是這樣的性格嗎?沈劼忽然盯著劉遇自己斟酒的手愣了神。

不管怎麼說,永寧王今年還不到十二歲,他十歲以前,幾乎就沒有離過皇帝身邊,食同桌居同寢,他這樣的性子,分明是皇帝親自養出來的。

那株珊瑚樹和春雷一起被送到了林府,永寧王府的長使同禮部的郎中一前一後,甚至還在廳裡打了個照面。這個名叫羨漁的長使在京裡也是個熟面孔,林滹早知外甥有贈琴之意,驚疑之外,也不免有些胡思亂想,親自把琴送去了漱楠苑,叫人安置在攬月樓裡,吩咐王嬤嬤道:“你帶入把姑娘的衣裳用器都收一收,她品級定下了。”長嘆了一聲,“如海兄知道了,也當欣慰。”

王嬤嬤也不由地落下幾滴老淚來,要跪謝林滹,林滹搖頭道:“使不得,是她父親的功勞,輪不著我來撈這聲謝。”

林徹跟著父親一路回到書房,問道:“妹妹品級定下,是樁好事,說明皇上尚未忘了江南的虧空,怎的父親不見喜色?”

“你還說,”林滹嘆道,“你妹妹年紀也算不得多小了,劉家姑娘定親的時候,也不比她大多少。她這樣的品貌,要擇親事本就不易,門當戶對先不提,能配得上她的年輕人,幾隻手也數的過來。你為馥環出頭,我原也是贊同的,怎麼竟不依不饒上了。原咱們家就只有馥環一個出了門的,也罷了,現在你妹妹這樣.......”

林徹嗤笑了一聲:“倒也不是不依不饒。父親不信我年輕氣盛,難道真以為母親也是那樣不懂事的人?馥姐明明不樂意,母親卻一定要她和離歸家,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還不是因為——”他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當年馥姐擇親的時候,皇貴妃娘娘覺得南安王府是門好助力。如今永寧王覺著雲家已毫無用處,母親不忍心,想拉馥姐一把嗎?”

林滹沉默了半晌,苦笑道:“也是,哪有白吃的飯?”

“我若是託生在鄉野農家,日日天不亮便要起床耕作,便沒什麼能讓人利用的了。既然錦衣玉食、順風順水,那麼總該做點什麼。”林徹安慰道,“我一向運氣好,但運氣並不是老天爺給的,是因為別人覺得我背後有永寧王,所以不敢給我使絆子,那些手段沒人敢用在我身上,我才能有今天。”

“但是玉兒和馥環不同,她父親把她託付給我們,而她原本可以在她外祖母家裡。如果在我們家,最後反而不如她外祖母家能給他的,我成什麼人了。”

“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當年跟馥姐說親的那幾家,也沒真有比雲渡好的。這種事,比唸書做官更看真運氣。何況現在和馥姐那會兒,情況也不同了。”林徹在內閣領差事,最大的好處就是站得高看得遠。如今的劉遇,並不像幾年前林妃認為的那樣需要同那些勳貴世家沾親帶故。

“先不提這些,有些用器,你今日便著人送些過去藕舫園吧。”

寶玉往賈母屋裡去的時候,就聽到小丫頭們議論,說是林姑娘的品級定下來了,禮部的員外郎帶著人大張旗鼓地去過了林家,寶釵正領著鶯兒也過來玩,聞言笑了一聲:“林妹妹今後可高枕無憂了。”寶玉知她是什麼意思,像寶姐姐這樣滿腦子“仕途經濟”的,自然是希望男的去考學升官,女的呢,嫁得如意郎君、日後可封誥命就算是最好的了。可這些是寶姐姐心裡的最好的,林妹妹心裡求的可不是這些。

姊妹們剛坐下不久,門房派了人來報,說南安王府的雲大爺來了。

“他不是正病著嗎?怎麼還出來跑動了?”賈母一向和南安太妃交好,忙問,“大老爺在家嗎?”

“雲大爺說是想找寶二爺。”

寶玉之前不是沒見過雲渡,但是道不同不相為謀,能說話的機會都不多,何況雲渡自病了一場,便一向深居簡出。此時寶玉看過去,只覺得他面如紙色,雙頰飛紅,眉目含情,似有波光粼粼,本該是器宇軒昂的武將,如今只剩了七分病氣三分弱色,叫寶玉看得也心生不忍:“雲大哥哥怎麼來了?”

“此番叨擾,是為了向寶兄弟借個丫頭用用。”雲渡勉強扯出一個笑意來,“就是內子孃家新得的妹妹,原在寶兄弟府上時用的那個丫頭。”

第23章 23

這話若是別人說來,寶玉指不定就要翻臉了,但他雖然任性,也不忍真得罪了南安王府,賈母、王夫人要失望不提,光賈政那兒就能叫他喝上一壺。況且雲渡此時雖勉強笑著,愁容卻是從骨子裡往外泛著,模樣又惹人愛憐,他竟忍下不快勸道:“雲大哥哥的心意,石頭聽了也要動容,只是表妹叔叔家的態度一向叫人捉摸不透,說到底,表妹長到十幾歲,從前同他家都沒見過,能有多深的感情,如今借住他家,還是不要太惹眼得好。何況紫鵑原是家祖母的人,我並做不得她的主的。”卻也是拒絕了。

雲渡雖失望,也知不能強求,只說:“是愚兄妄言了。”

寶玉心裡一動:“雲大哥哥這是要往林家去?”

雲渡苦笑道:“都說家醜不可外揚,我卻是讓賢弟看笑話了。”

他家後宅的這點事,雖說經過一回言官的口舌,但其實折騰得並不算大,畢竟親耳聽到的都有些腦子,中間又有永寧王出來劃了條線,還真沒幾個人敢拿這事做談資,是以榮國府裡雖然聽到了些許風聲,倒也沒打聽出究竟有什麼事,只是聽說南安太妃和孫媳婦處得不好——也不是一年兩年了。王夫人倒是提過“林姑娘本來就體格弱的,又沒了父母,要是再被她姐姐的不賢名聲連累了,婚事可怎麼辦”,賈母心裡卻是另有打算的,指責了兩句,闔府上下不許再提。是以寶玉半知半解的,只道:“雲大哥哥特特過來問我要人,說到底也是為了丈人家的喜歡,大嫂子知道了,也只有感激的。改日我見了林妹妹叔叔家的人,定幫哥哥說道說道這份心意。”

其實現在在林家那裡,除了林徥和黛玉兩個小的,哪裡還有人覺得這只是院子門關起來這點爭風吃醋的小事了?只偏偏自己家人還不覺得,南安太妃猶還覺得“眼不下這口氣”,要給他屋裡放人好“打打她的臉”。可惜他心裡也明白,當年雲嵩在河東節度使的位子上壞了事,雖因幾位世交的活動和太上皇的說情把責任推諉了出去,卻實實在在地折了當時剛給朝廷換了回血、打算一展身手的新帝的面子。偏偏他又錯過了林徵等青年武將外放的好時機,如今各地的蘿蔔坑都被人站穩了腳跟,他也只能領個說不上話幫不上忙的閒職。如今形勢也漸漸明朗,就連一向搖擺不定的忠順王都站好了位,他們家哪裡還敢再跟前幾年似的另有圖謀?只是怕同林家鬧翻了,馥環真回了孃家,連個表忠心的機會都沒了,就直接被秋後算了總賬。雲渡捂著額頭想,也是糊塗了,現在再想法子討好丈人家也沒什麼用了。那家哪裡敢,又哪裡能幫他們說話?馥環如今也就是念著夫妻情分,想同他共進退罷了。

寶玉猶說道:“原先姑母去世後,表妹在家祖母身邊養過兩年,祖母只姑母一個女兒,對錶妹也疼得緊,如今她去了叔叔家,祖母甚是思念,只是她叔叔家並不常與我們來往,若雲大哥哥幫著牽線,咱們三家常聚聚,一解祖母相思之苦就好了。”

“這是自然,往後都是親戚,只是我聽紫英兄提過寶兄弟的性子,恐怕我和那三個舅子相處不來,他們也另有自己的圈子玩,不大同他人來往,遠遠地當親戚也罷了,硬要親近,實也沒什麼必要,倒是兩頭都不自在。”

這話中推拒之意寶玉倒不是聽不出來,不無失望地應了一聲,二人又說了幾句閒話,雲渡方起身告辭:“原該拜訪府上的長輩,只是聽說兩位世叔均不在家,府上老太太雖慈愛,一來男女有別,二來我這病也拖了一陣子,才有些好轉,為了老人家的身子也不敢去,寶兄弟替我向老夫人賠個不是。”

寶玉一口應下,親自將他送出門外,方折回來去見賈母同王夫人。

賈母等問了雲渡此來所為何事,寶玉照實說了,屋裡俱是一驚。賈母道:“我往常聽人說起南安王府的孩子,都只有誇的,怎麼現下竟糊塗至此你今日應答得倒是不錯,下回你老子再拿其他人貶你,我倒也有了底氣回他。”又道,“也難怪太妃一把年紀了,還要摻和進小兩口的事。我原還奇怪,她們家那媳婦模樣又標緻,說話又伶俐,怎麼就礙著她的眼了,原還真有些禍殃子的意思,把這好好一個孩子給弄成了什麼樣子,不管她是有心還是無意,都夠家裡長輩氣一回急一陣了。”

王夫人亦道:“當初結親的時候,那孩子是貴妃娘娘的侄女呢,有忠勇侯夫人做媒,就是南安府也只能應下吧。只是恐怕他們也沒想到是這麼個情況。我早前還以為是因為沒有子嗣,又容不得人,太妃急了才有如今這幾齣。現在看來,說她小性兒恐怕也是有原因的。”

鳳姐本隨意坐著,也知道王夫人影射的不是她,可“沒有子嗣,又容不下人”這話實在是正中她的軟肋,本就知道老太太不愛聽這樣的話,此刻便更沒有了搭腔的心思,甚至心裡有了幾分委屈。她這半年一直為了省親別墅的事忙得腳不沾地,雖說也從中撈了些好處,但她自認功高,弄的些許油水在她眼裡也是比不上這份辛苦的,此時便有了怨憤,偷偷去看賈母的臉色。

賈母雖不喜,然王夫人畢竟是貴妃生母,既然沒明著說什麼,她也閉著眼睛過去了:“你也忒小瞧南安太妃了。只是我可得說句,咱們今兒個在自己家裡說說,出去可別議論別人家的是非,尤其別把林家女兒這四個字帶出來,就不說玉兒,她家也出過皇貴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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