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唯也沒阻止。
在人們樸素的認知中,不論受傷生病的是人或是動物,只要能吃下東西就還有救,所以當初韓信的母親在多次食不下咽後,才會自覺大限已至。
況且不浪費糧食挺好的。
“今日多虧夏女醫和蒙中郎及時趕到,否則我們……”
平安過後,被延遲壓抑的情緒開始迅速攻佔頭腦,羊軍醫的後怕、喜悅、憤怒之色,混雜著浮上眉目面容,在短時間內一一爆發,卻又因為情緒發酵得太過激烈,反而一時難以表達。
稚唯沒有刻意去看羊和麥,見蔥姜水已經分喝完了,便隨手抓了幾味安神的藥物,投入到還沒熄火的小藥鍋中,添水慢熬。
隨後以平緩的聲音作為指引,給羊和麥撕開傾訴的口子。
“我也很好奇,以麥軍醫的謹慎,怎麼會摔落山溝?”
“當然不是無緣無故。”羊軍醫冰冷說道。
倒是麥軍醫這個當事人沒有作答,而是下意識地看向稚唯,面露猶豫。
稚唯敏銳意識到:“此事跟我有關?”
本在閉目養神的夏翁聞言,“刷”地睜開眼睛,銳利的目光緊盯向麥軍醫,不發一言而暗含催促。
麥軍醫剛舒緩下來的神經立馬緊繃起來,不由自主開口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稚唯一聽,這場落水事件的起因竟然還真跟她有關係。
〈49〉
秦軍駐營中。
王離站在篝火堆旁,隔著布巾手拿一株蔫巴巴的植株,翻來覆去打量,越看越覺得眼熟。
“就為了這東西?”他不可思議地問道。
“就為了這個。”
軍法吏一邊彙報審訊結果,一邊在同僚的幫助下,用流水仔細清洗手指。
“那兩個隸臣自稱,採蕈的時候,看到羊和麥在對著這根草聊天,說它很像夏女醫新教給他們認識的
一味藥材(),想要挖回去給夏女醫看?()?[(),但又不敢確定到底是不是,怕萬一挖到毒草……”
王離聽著聽著,就回憶起夏稚唯挖玉延那日的某件事。
“確實很像。”
正洗手的軍法吏抽空抬頭,古怪地看了王離一眼,問:“小將軍知道這草……這藥?”
王離擺弄著植株的葉子,滿不在乎道:“不知道,但見夏女醫挖過。它有什麼特別的嗎?除了喂兔子以外。”
“……”軍法吏語氣微妙回問道,“夏女醫可曾說過此藥延年益壽?”
王離嗤笑一聲,擺明了不信,道:“上次被夏稚唯稱為延年益壽藥的還是驅蟲丸,不過是玩笑話——她什麼性情法吏看不出來?這種不切實際的話,她怎麼可能認真說出口。”
軍法吏低頭“哦”了一聲,搓著手淡淡道:“可是那兩個隸臣就是這麼說的。”
“說什麼?”
“說,他們親耳聽到羊和麥提及夏女醫稱讚此藥‘得坤土之氣,獲天地之精’……”
這聽著就讓人覺得此藥不同尋常。
火光映出軍法吏微笑的面容,冷水從他帶疤的手上流淌,摻雜著幾縷暗紅悄無聲息落入黃土地內,彌散出一團甜腥之氣。
“正因如此,兩個隸臣動了貪念,想要將藥草據為己有,這才在爭奪間不小心將麥失手推入山溝。”
王離聽完後沉默了片刻。
就在軍法吏以為這通彎彎繞繞的話是不是把對方繞暈了,他要不要再複述一遍的時候,就見王小將軍低頭看了看手上的藥草,一掃方才的滿不在乎和隨意,用布巾仔細將藥草包了起來,還特別注意不壓到它的枝葉。
“……”軍法吏將雙手揣進袖口裡回暖,悠悠地道,“據說可供作藥材的是此物的根部。”
王離頓了一下,假裝若無其事,繼續將藥草包好,揣進懷裡貼身放著。
“藥草的事等夏女醫回來再談。至於那兩個隸臣,”他挑眉,咬著重音問,“法吏確定他們是不小心、失手將麥推下山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