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娘 第97節(1 / 2)

尹氏著實錯怪了玉秀才,真不是玉秀才沒出息,而是他們這些讀書人,雖說喜歡飲宴,可若論酒量跟梁驚鴻真沒法比,梁驚鴻自小便常混跡軍營,行伍中人,吃酒得海碗罈子上,杯盞根本不夠看,梁驚鴻的酒量早就練出來了,都能跟海量的李大山拼個伯仲,玉秀才陸成跟潘老爺三個摞在一塊兒都不是他的對手。

這場宴席他是東道,酒喝的比誰都多,可這酒本就不是烈酒,就算讓他喝一罈子也不在話下,更何況這點兒,不僅醉不了還覺有些意猶未盡似的。

從客院出來回了自己跟皎孃的院子,已是二更,除了外頭守夜的婆子,屋裡已黑了燈,婆子見了禮,小聲道:“今兒下午大娘子一直在聽松院陪著老太君跟親家夫人說話兒,晚膳也是在聽松院用的,天黑才回來,想是累狠了,沐浴過後便睡下了。”

梁驚鴻點點頭:“知道了,這兒不用伺候,你下去歇著吧。”婆子蹲身退了下去。

梁驚鴻方躡手躡腳的進了屋,轉過外間的雕花纏枝隔扇進了寢室,寢室內雖熄了明燭,卻留了一盞小燈,懸在床頭的燈架上,燈光昏暗,卻也能瞧見側臥在紗帳內的美人兒。

梁驚鴻扶著隔扇,目光一瞬不瞬的盯前方紗帳好半晌,下意識吞了下口水,暗道自己沒出息,隔著帳子瞧自己媳婦兒瞧得流口水的男人,想必可著南楚也尋不出第二了。

手在隔扇的纏枝花紋上摩挲了一會兒,心中那股子躁意漸漸褪去,方邁步近前,輕輕攏起帳簾兒,低頭去瞧,想是今兒洗了頭髮,因那散落在寶相花的長枕上的青絲有股子玫瑰花的清香,這是他特意讓人尋了方子來做的,用玫瑰花露混著皂角蛋清做成膏,專用來洗頭髮,看起來皎娘極喜歡,要不然不會每次都使這個。

說起來也是奇怪,她身子雖弱,頭髮卻生的極好,濃密且亮澤,這般蓬鬆著散在枕上,似鋪了一截黝黑的緞子,映的那張小臉愈發瑩潤透白,眉眼嘴巴鼻子便愈發清秀好看,一手搭在身側,另一手卻握成了拳撐在腮邊兒,好看中又多了幾分嬌俏,這麼瞧著像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只不過小姑娘不知想什麼了,眉頭微微蹙著,似有什麼愁心事。

愁心事?梁驚鴻略想了想,如今岳父岳母跟討嫌的小舅子都好的不能再好了,壽哥兒自己也差不多當成親生兒子一般對待了,老太君跟帝后也都接納了,還能愁什麼?

想了一會兒實在想不出,索性不想了,瞧著皎娘蹙著的眉頭有些礙眼,便伸手過去想去撫平它,誰知手剛探過去未碰到,皎娘卻醒了,睜開眼看見是他,下意識身子一縮,目光閃過一絲懼意,雖是一閃而過,卻哪裡瞞得過他,梁驚鴻眉頭微皺,他以為這些日子以來,兩人已經親近多了,即便未成夫妻之實,也不至於仍有懼意吧,是自己又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 ,讓她誤會了嗎。

想到此,梁驚鴻在床邊坐了下來,正兒八經的道:“皎娘我們說說話兒好不好?”

皎娘愣了愣,下意識望了望對面博古架上的漏刻,這個時辰?說話兒?說什麼 ?雖心中疑惑可他提了,自己也不好反駁,便要下地,卻被梁驚鴻攔下了:“不用下地折騰,就這麼說便好。”

皎娘只得坐了起來,梁驚鴻頗體貼的拿了個軟枕放在她身後,讓她靠著方道:“皎娘,我們是夫妻對不對?”

皎娘不明白他說這個做什麼,卻也點了點頭。

梁驚鴻道:“有道是夫妻一體,可見夫妻該是世間至親至近的人對吧?”

皎娘想了想,雖心裡有些不認同,卻仍點了點頭。

梁驚鴻道:“那麼你我既是夫妻,便不該藏著掖著,各有心思才對,這五年來我日日都在想,我們之間之所以有那麼多誤會,究根結底便是有話不說在明處,你藏著我掖著,猜來猜去的,難免猜差了,明明是好事卻成了誤會,所以五年後重新找回你的時候,我便想好了,什麼都要說個清楚明白,皎娘,這五年生無可戀的日子夠了,真的夠了,所以,你有什麼不滿有什麼心事,都明明白白的告訴我好不好。”

他聲音懇切,說起這五年來的時候,語氣中似有彷徨痛苦,彷徨痛苦,這樣的詞兒,皎娘本以為永遠都不可能用在梁驚鴻身上的,他可以是意氣風發,可以心機規矩手段酷烈,也可以不要臉的跟自己甜言蜜語,卻不應該有彷徨跟痛苦,他可是梁六爺,京裡遠近聞名的小霸王,是自己把小霸王變成了悲悲切切的苦主兒嗎。

想到他過往的風光,皎娘心中不覺一軟,想了想又覺自己心思有些重了,他的心機手段,自己也不是今兒才知道,早在五年前便懼過怕過反抗過,結果轉了一大遭不還是回到了原地兒嗎,可見懼怕反抗都無濟於事,更何況,到了如今,還又什麼可怕的呢,終是自己矯情了。

想到此,低聲道:“今日見你在潘家巷三言兩語就哄的阿爹阿孃眉開眼笑的跟著來了,我,我,我心裡便有,有些……”說著咬了咬唇,有些說不下去了,越說越覺著是自己胡思亂想不講道理,真像他說的,使性子。

皎娘雖未說明白,梁驚鴻卻聽明白了,明白之後不免有些哭笑不得,這哪兒跟哪兒啊,自己對她爹孃好,反倒讓她疑心自己了。

忍不住嘆了口氣道:“皎娘,你是我梁驚鴻的妻子,是我的心愛之人,你的爹孃也便是我的父母,為人子女者哄二老高興是應盡的孝道,退一步講,便如你所想,用了心機手段,又如何,若非在意,何人值得我梁驚鴻費心思。”

越說到後來,梁驚鴻的聲音愈發低下去,似有滿腹的委屈不得訴說,聽的人都跟著難過,皎娘心中越發愧疚起來,想這件事的確是自己多心瞎想了,莫非讓他對自己爹孃橫眉立目的,如他所說,若不是為了自己,以他的身份地位,做什麼去哄爹孃歡喜,莫說爹孃,便是老太君,皇后娘娘跟前兒,也沒見他做小伏低過啊。

越想越愧,不免低下頭去,想跟他解釋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梁驚鴻一直瞧著她呢,見她如此,便知是想明白委屈自己了,心下暗喜,如此大好機會若不把握,他梁驚鴻豈非白活了。

念頭至此,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頜輕輕抬了起來,不容她逃避,讓她看著自己,皎娘本就是個老實人,哪裡能知道梁驚鴻曲裡拐彎的花花腸子,心裡愧疚,性子更為柔順,被他捏著下巴也未反抗,只是跟他對視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睫,不是不看他,是看著他的眼心裡便有些慌,也不知自己慌個什麼,總覺著要發生什麼,一顆心砰砰的跳。

見她眼睫輕顫,俏臉酡紅,梁驚鴻輕笑了一聲道:“皎娘你怎麼不看我,嗯?是不敢看嗎,你怕什麼,我這麼愛你,有時候愛的我自己都怕,佛經上說因愛而生憂,因愛而生怖;或使離愛者,無憂亦無怖,果真是警世名言,可驚鴻是凡夫俗子參不透這些道理,驚鴻滿腦子想的都是男歡女愛,若佛祖果真有靈,能庇佑驚鴻此一生,下一世,生生世世都與皎娘做夫妻,驚鴻在此立誓,情願為佛祖重塑金身,長奉香火。”

皎娘身子震了震,抬眸看向他,眼中滿是擔心,這男人當真膽大包天,這樣的誓豈是隨便立的,若不能如願,又當如何?

想到此,便要開口勸他一句,卻不等開口,已被他堵住了,到了此處,恰如心結既開大火燎原,暗夜中,唇舌交纏,皎娘只覺剎那間天昏地暗,暈沉沉,通身如置烈火之中,什麼也來不及想,也不及看,唯有與眼前這人,共沉淪。

乾柴烈火一點既燃,眼瞅天時地利今兒晚上成就了好事,不想偏有不知死的跑來煞風景,衣衫半褪,箭在弦上之時,忽聽外面李順兒道:“六爺,別院那邊兒送了信兒來,說世子爺不見了?”

第266章 梁驚鴻的仇家

李順兒這一句話如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 兩人瞬間清醒過來,皎娘更是慌急,也顧不得衣衫凌亂, 伸手便抓住了梁驚鴻的肩膀:“壽哥兒不見了, 他怎會不見了,他去了哪兒,為何會不見……”

心神大亂的皎娘已是語無倫次, 梁驚鴻也急可到底是男人,心知這當口急也沒用,先找人要緊,把皎娘攏在自己懷裡安慰她:“你放心, 壽哥兒不會有事的,你別瞎著急,我先去問問是個什麼境況。”

皎娘卻瘋了一般, 一把推開他:“我哪裡能放心, 你沒聽見李順兒的話嗎, 壽哥兒不見了, 我, 我,我就生了壽哥兒一個,梁驚鴻,我告訴你, 他是我的命, 要是他,他有個三長兩短, 我, 我也不活了, 一併隨了他去。”說著撲在枕頭上唔唔的哭了起來。

算上五年前,梁驚鴻也沒見過皎娘這般撒潑大哭的樣兒,一時有些呆愣,直到窗外李順兒又說了一句,五皇子也跟著一塊兒沒了,梁驚鴻腦袋嗡一下,徹底清醒過來,急忙下地,慌亂攏了攏衣裳,便出去了。

見李順兒正提著燈在廊子上打轉呢,可見是急著跑來的,梁驚鴻:“倒是怎麼回事?壽哥兒五皇子不是跟冬郎去了別院嗎。”

李順兒忙道:“具體的尚且不知,正是同貴兒騎著快馬來報的信兒,只說人不見了。”

梁驚鴻眉頭皺的緊緊:“同貴兒人呢?”

李順兒:“奴才怕嚷嚷出去驚動了老太君,便讓他在書房裡候著了。”

梁驚鴻點頭,邁腳便往外走,卻剛下了臺階,後面的門卻開了,皎娘快步走了出來:“我跟你去。”

廊燈昏暗卻依然看得出她雙眼通紅,頭髮也有些蓬亂,想是隨便挽的,衣裳倒是換了,梁驚鴻知道干係壽哥兒安危,把她自己留在屋裡不定怎麼胡思亂想呢便上來,幫她攏了攏鬢髮道:“你去也行,卻要答應我,不許哭也不許著急,皎娘你信我,我保證壽哥兒不會有事。”

梁驚鴻語氣堅定,皎娘想起他的手段,慌急的心略定了定,點點頭:“好,我不哭不急 ,走吧。”

梁驚鴻微微嘆了口氣,知道即便答應自己也是嘴上說說罷了,好在不哭了,兩人匆匆來了前院書房,同貴兒一見噗通便跪在了地上便要磕頭,梁驚鴻道:“設麼時候了,還跪什麼,底細說來怎麼回事?”

同貴兒忙道:“明兒便是蹴鞠賽,今兒那些文人名士便早早到了別院中,因那些都是燕州府頗有名聲的飽學之士,索性趁著今兒開了園子,請了戲班子,在園子裡置的彩燈投壺等遊戲,以供人們玩耍盡興,小世子跟五皇子跟著我家公子一到別院,便跑去園子玩去了,公子囑咐了跟著的人,便去席上待客,半截還吩咐小的去瞧了,世子跟五皇子正投壺□□呢,小的去回了公子,誰知席散了卻怎麼也找不見人了,世子跟五皇子的身份非同小可,公子這才遣了小的過來送信兒。”

梁驚鴻暗叫糟糕,這潘明成還真是好心辦壞事,他開園子是沒錯,可出了事兒找起人來豈不麻煩,若只那幾個客人,便加上戲班子跟陪席助興的歌姬舞娘,也是有數的,且舉凡能住到別院的客人,必都是有名聲有來歷的,查問起來也容易。

可他一開園子來的人就雜了,遊園的做買賣的,都進了園子,還有半截走的,便都盤問一遍,也不一定能問出什麼來。

還有冬郎,讓他帶著兩個小的去長長見識,他倒好把人弄丟了,想到此,不覺氣上來,一拍桌子:“你家狀元公平時不是挺厲害的嗎,怎麼連兩個小子都看不住。”這話說的著實有些遷怒,狀元公再厲害也不能那兩個小子拴在褲腰上,尤其兩個小子正是皮的時候,瞧見熱鬧好玩的,哪有不往前湊的,就算想拴也拴不住啊。

可人的確是跟著冬郎走的,如今人沒了別說遷怒,便揍他一頓也得挨著,同貴兒一個下人更不敢吭聲了。

梁驚鴻又問:“各處可都找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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