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娘 第84節(1 / 2)

舒坦之下, 膽兒也大了起來,忍不住伸手去握榻几上那隻纖纖玉手,只不過他的手剛搭上, 還沒來得及感受, 便聽外頭一聲咳嗽,卻似冬郎的聲氣兒,皎娘唬了一跳急忙抽回手去, 道:“是冬郎回來了,快進來。”

冬郎在外頭應了一聲,方邁腳進來,進的艙房, 目光稍稍一掃,見梁驚鴻神色鬱悶,看著自己的目光頗有些不善, 而阿姐面兒上看著跟平時一樣, 可要底細端詳便能瞧出, 神色間有些窘迫的羞意, 竟似流露出幾分小女兒之態。

冬郎忽然就明白過來, 大約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了,如此看來阿姐對梁驚鴻也並非自己先前想的那般,難道自己想差了?

皎娘讓他坐下,婆子上了茶, 方道:“怎這麼快就回來了。”自己是體力不濟, 冬郎怎也不逛了。

冬郎道:“雖說冀州水陸通衢算的繁盛,與京裡也無法相比, 逛一會兒也就厭了, 若是三月間梨花開的時候, 還可賞花,如今早過了花期,晌午間日頭毒,曬的人頭昏腦漲的,便回來了。”

這些話不過是說給皎娘聽的,其實五皇子跟壽哥兒兩個小的真是玩瘋了,可算是放風出來了,瞧什麼都新鮮,那街市上一個攤子都不錯過,這也罷了,一言不合就把人家攤子上的東西包圓,就連那賣草編筐的都不放過,五皇子說要買了回去,給皇后娘娘裝果子,還有那粗陶的瓦罐筆筒也瞧著新鮮,都要買。

還是周子瑜見勢頭不對,低聲跟他道,五皇子跟壽哥兒從沒出過門兒,瞧什麼都新鮮,新鮮了便要買回去,這可不妙,若一兩樣也還罷了,沒見過動不動就包圓的。

藍琠也說這麼著太扎眼了,冬郎便明白他的意思了,是了,慢說兩位皇子就是壽哥兒這個小世子的身份也容不得半分閃失,雖說有護衛跟著,也當謹慎些,更何況,這麼鬧下去,怕是會驚動官府,若知兩位皇子到了,這冀州從上到下的官兒,誰不上趕著巴結,到時候鬧得喧喧沸沸,哪裡還能消停,更何況船上還有老太君跟梁驚鴻,只忠勇侯府,就是這些地方官做夢都想攀上的高枝兒,得了機會豈會放過。

想到此,哪裡還敢再逛下去,勸著迴轉,五皇子跟壽哥兒正在興頭上,自是不願意,可兩人都怕四皇子,四皇子只說了一句回吧,兩人頓時就蔫了,一步三回頭的回了船上。

冬郎幾個這才鬆了口氣,即便如此,也是買了十幾筐東西,專門騰了一間艙房才裝下,想到那一艙房的東西,冬郎不禁暗暗搖頭,那些不過是市井最尋常不過的物件兒,誰知五皇子跟壽哥兒卻當成了寶,不止他們,就連四皇子,冬郎也瞧得出,對那些東西頗有興趣。

可見身為皇子也不見得什麼都好,富貴已極,權勢滔天,卻無法體會民間市井的鮮活,所以說知足常樂,百姓人家雖不比皇家富貴卻多了市井人情,沒有權威相爭,沒有你死我活,尤其如今南楚明君當朝,正是太平盛世,做了尋常百姓反而簡單快活。

冬郎不覺想起當年在家時,他其實未想過什麼金榜題名光宗耀祖,只盼著阿姐能治好病,他們一家人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卻不想陰錯陽差的進了京,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仔細想想,阿姐前些年所受的委屈,其實是為了自己,而自己對梁驚鴻的恨意,如今想來真有些可笑,便不知當年底細,只看如今梁驚鴻對阿姐的意思,若還說梁驚鴻是見色起意,屬實說過去。

便他未成婚,也知男女之間若無真情,哪裡能數年如一日的惦記一個人,且明知那人死了的前提一下,依舊娶了靈牌,並困守一隅,甘願做個鰥夫,京裡私下都說忠勇侯府的小侯爺是千載難逢的痴情種,之前冬郎聽了這些話,一絲都不信,只覺刺耳,可這些日子下來,冬郎也不得不承認,或許那些傳言或許也有那麼幾分真。

即便如此,從自己心裡,冬郎依舊討厭梁驚鴻,或許這個人跟自己天生的不對付,總之看見他就從心裡不喜歡。

不過瞧著梁驚鴻也不喜歡自己,正好相看兩厭。

兩人不知怎麼對了一眼,幾乎同時皺眉別開目光,彷彿多看一眼都糟心,有梁驚鴻在,冬郎一刻都不想多待,從懷裡掏了一沓宣紙來放到榻几上道:“如今在船上總不得閒,只繪了這幾張,阿姐先挑著用,等到了燕州府再畫。”

皎娘道:“我是讓你閒時,幫我畫個一兩張當花樣子,哪用的了這麼多,這些儘夠使的了。”

姐弟倆說了會兒家常,冬郎見梁驚鴻沒有出去的意思,也便不坐了,起身告辭去了,梁驚鴻倒是高興,冬郎走了,便去翻那小几上的宣紙,是花樣子,就算梁驚鴻再看不順眼也不得不承認,這討嫌的小舅子著實習的一手好丹青。

便是這婦人用的花樣子都畫的極是精巧傳神,莫說自己,就是宮裡的畫工大約也比不過,本來還想著,自己畫了給皎孃的,可見到這些,只能打消念頭了。

一想到自己比不過冬郎的畫工,心情便有些不好,見皎娘仔細收起來,不免有些酸氣上湧道:“等回頭我去尋幾位丹青妙手給你畫,保管比這些好。”

皎娘剛還納悶,怎麼一轉眼功夫,他便黑臉了,明明剛冬郎進來之前,還好好的,本以為是因冬郎忽然過來,打攪了他的興致,哪想竟是為這幾張花樣子。

就連這樣的小事也要跟冬郎比嗎,皎娘忽覺有些好笑,卻怕掃了他的面子,便道:“不過是我平日裡無事,繡著打發時間的罷了,真要尋那些丹青妙手來畫花樣子,傳出去豈非成了笑話。”

梁驚鴻不樂意了,眉頭一皺道:“誰敢笑話,小爺打斷他的腿。”

皎娘:“不過就是個花樣子,哪裡用得著喊打喊殺的。”說著頓了頓,瞄了他一眼道:“便這些真不夠使了,趕著你得閒的時候,畫幾張也便是了。”

皎孃的話一落,梁驚鴻頓時大喜過旺,哪裡想到會有這樣的好事呢,本來他就是想給她畫的,只不過瞧見冬郎的畫工,自討比不過他,才沒好意思開口,不想皎娘如此善解人意,心中鬱悶頓時一掃而空,眉梢一挑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道:“那我這就畫。”

皎娘倒是愣了愣,想不到他見風就是雨,正要說不著急,卻見他已喚了婆子進來鋪紙磨墨,這些婆子雖都是□□的手腳麻利,可平日裡都是端茶倒水收拾屋子,或梳頭打點衣裳首飾,這些都行,卻從未伺候過筆墨,故此,不免有些笨手笨腳的。

引得梁驚鴻頻頻皺眉,皎娘只得把婆子遣了出去,自己接過來磨墨,梁驚鴻這才舒展了眉頭,低頭畫了兩筆,卻又說艙房裡暗,瞧不真切,皎娘只得讓婆子把窗扇支起來,裡面的碧紗簾也攏在一旁,這麼著總算行了吧。

誰知梁驚鴻畫了幾筆,又說渴了,皎娘讓婆子端茶過來遞給他,喝了茶,終是消停了,皎娘也松兒了口氣,便磨墨便低頭瞧他的畫。

皎娘從來不知梁驚鴻也善丹青,今日瞧他作畫方知畫工了得,他畫的也不是常見的那些纏枝吉祥的花樣兒,而是竹石,雖前頭折騰了一陣兒,落筆卻順,不過一會兒功夫,便勾勒出一幅竹石圖來,只見叢石間翠竹數根,枝幹秀勁,亭亭而立,其竹枝穿插掩映,竹葉偃仰婆娑,皆有可觀,又有新筍數枝,挺拔向上,生機勃勃,雜草小樹生長其間,更顯生意俱足。竹稈以墨色濃淡分遠近,竹葉以工筆雙勾,山石以粗筆水墨皴染,墨色濃重,一工一寫,一淡逸一沉厚,更襯出竹之瀟灑風姿,便皎娘都覺,這副竹石圖即便畫工精巧比不得冬郎,卻勝在意境。

不禁讚了聲:“好畫。”

梁驚鴻瞧著她目光一閃,卻把這副竹石拿起放到一邊兒,又鋪了新紙,落筆畫了斜斜一枝,皎娘見他換了畫筆,去蘸硃砂便以為他是要畫梅,暗暗點頭,梅蘭竹菊四君子,倒正相合,只不知他又會畫出怎樣的意境來,故此目光落在他筆尖上,想看他如何畫梅花,哪知他落筆雖快,畫的卻並非梅花,而是一顆顆紅豆,雖不是梅花,可這樣圓滾滾的簪在枝椏間,卻也別有韻味,剛要贊聲好,梁驚鴻卻道:“這有畫無詩豈非缺了典。”說著看向皎娘:“不若皎娘幫我想一想,哪首詩妥當?”

皎娘一愣,繼而明白過來,俏臉微紅道:“皎娘才疏學淺,哪裡知道這些?”

梁驚鴻卻笑了起來:“冬郎他年少登榜,狀元及第,滿京裡誰不知驚才絕豔的狀元郎出身書香,家學淵博,夫人與他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怎會才疏學淺,莫不是夫人嫌棄驚鴻畫的不好。”

聽他語氣裡頗有些落寞之意,皎娘怕他誤會,忙道:“你莫誤會,我並無此意,你畫的極好。”

梁驚鴻卻道:“既我畫的好,夫人怎想不出詩來,可見是哄的了。”說著嘆了口氣:“說到底,我的畫工比起冬郎相差甚遠。”

皎娘不免有些著急,雖著急,到底不知該說什麼,只得道:“我,我並無此意。”

梁驚鴻見她一張俏臉漲得通紅,顯見是急的,忽便心軟下來,他的皎娘是個老實人,哪裡有自己這些彎彎繞,她既能著急,想來自己在她心裡是有些份量的吧,想到此,哪裡捨得再為難她。

便提筆提了一句詩在上面,寫完擱筆,握了她的手道:“皎娘你不知,這些年我想你想的多著緊。”

第237章 總有攪合的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 似艙窗外岸邊兒上垂落的柳條,絲絲縷縷拂在水上,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明明是拂在水上, 那漣漪卻又似盪到自己心裡。

皎娘竟有些不能動彈,怔怔望著眼前的男人,不得不感嘆, 他實在長的好看,想來他這樣好看的眉眼便長在女子臉上也該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兒吧,可即便如此好看的眉眼他在他臉上,卻並不女氣, 究其原因大約是他臉上刀刻斧鑿一般的稜角吧,這樣的臉異常英氣,搭上好看的眉眼兒竟絲毫不覺違和, 不過, 最好看的該是他的眼睛, 他生了一對桃花眼, 笑起來, 瞬間沖淡了臉上的稜角,似是含著萬千情意,尤其他這般說話的時候,每一字從他嘴裡吐出來, 都好像撥動了心絃一般, 宮商角徵羽一弦一動,分不清是什麼曲調卻來來回回響在心裡, 讓人心搖意動。

梁驚鴻本就愛她, 此時又見她不似以往一般對自己不鹹不淡不遠不近的, 打定了主意要跟自己相敬如賓,可自己從未想過做什麼相敬如賓的夫妻,即便世家大族中的夫妻大都如此,可他不樂意,他要與她夫妻恩愛,同床共枕,魚水盡歡。

只是,兩人之前誤會太多,以至於五年後的今天,兩人依舊不能親近,這令梁驚鴻頗為鬱悶,有時甚至氣餒,怕自己用再多的心,她也不為所動,到時難道自己還能用強不成,雖說兩人早有肌膚之親,可梁驚鴻卻拿不準皎娘對自己是恨是怨亦或是無奈之下的屈從,就如五年前一般。

正因拿不準才更糟心,他倒不怕她怨恨自己,他怕的她無奈之下心如止水,然後應付著跟自己做夫妻,就如當年她跟潘復那樣,外人瞧著是夫妻,私底下卻生分的很,潘復能忍受是因他好龍陽,娶妻是為了擺著做樣子,他可不是卑鄙無恥的潘復,他愛皎娘,愛的抓心撓肝,當年認定她死了,都舍不下,更何況人活生生的在自己跟前兒。

不止活生生,還這樣的叫人稀罕,她這麼呆愣愣的看著自己的俏模樣,讓梁驚鴻恨不能把她抱在榻上恣意憐愛,而這一刻梁驚鴻也終於確定,這麼些年來自己並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的單相思,即便她不如自己愛她一般,日思夜想,至少她對自己是有情意的。

有情就好,梁驚鴻壓在心裡的石頭終是放了下去,愈發覺著眼前的皎娘哪兒哪兒都好,尤其那小嘴,大約是剛吃了茶的緣故,紅潤潤一點點的似他案頭畫上的紅豆,引人採擷。念頭至此,已不覺俯身低頭,往那點點紅豆上親了過去。

眼見就要親上了,卻聽外面李順兒道:“小世子您可不能進去。”李順兒的聲音不高,卻也驚醒了艙房中的皎娘,皎娘俏臉通紅,忙往後退了兩步。

剛拉開兩人的距離,小傢伙便闖了進來,後面跟著一個勁兒央求的李順兒:“小世子,可不能進,不能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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