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
如少時,每當小知知這般喚,他便會如此應。
虞晉幾年二十有二,比元朝大了七歲。他入鎮國公府時,十歲,彼時,元朝才將將三歲,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糰子。
然見到虞晉的第一眼,她就跑上去,一把抱住了這位大哥哥的腿,並且霸道地宣佈:“我的!”
這些事,元朝自然是不記得了。但這麼多年來,虞晉已經與她的家人無異,便是不記得幼時發生的很多事,可習慣早已生成,再難改變。
虞晉收起了錦帕,在他收回手時,元朝拽住了他的衣袖,忽然問:“那師兄,你哭過嗎?”
在元朝有記憶起,她便未見虞晉哭過。哪怕訓練再哭,哪怕被訓斥得再恨,哪怕受了再重的傷,她都沒看見他流過淚。
他大多數時候,都是平靜的,溫緩的,堅定的。元朝沒有見過虞晉在戰場上的模樣,但她聽很多人說過,虞將軍是一位很厲害的將軍,是大周的驕傲。
大多數人提起他,都沒多少畏懼,相反,還多了很多憧憬和嚮往。這在武將之中,其實是很少有的事。
便是她父親被譽為大周戰神,是無數人仰慕的英雄,可這種敬慕,依然是以敬畏居多。
幾乎每一位能成名的將士,手上都沾了數不清的血,或許連他們自己也記不得自己殺過多少人。
所以兵將們身上大多自帶煞氣。
元朝看著虞晉,其實常常都會忘記他也是一位武將,更是一位立下許多戰功不輸她兩位兄長的名將。
有時,她出去參宴,也常常聽到不少姑娘偷偷說起虞晉,話裡話外都不掩愛慕。即便虞晉是一位把生命交託在戰場上的武將,依然不影響那些女子對他的喜歡。
“自然是哭過的。”虞晉怔了一下,隨即輕拍了拍她的腦袋,乾脆地點了頭,“便是你兩位哥哥,也是哭過的。”
“流血不流淚,不過是個人們一個美好的期望罷了。該哭的時候,沒人忍得住。”
“是這樣嗎?”
元朝怔然。
她生母早逝,父親再未續娶,所以元朝基本是被放養長大的。衛震是個武將,算不得多粗心,但也比不上母親細緻,他想得到對女兒最好的方式,就是寵著她,給她買很多很多東西。
閒下來時,他也會親自教導女兒。只是他太忙了,忙到一年有大半的時間都在外,他的時間大部分都分給了戰場和公務,能陪元朝的時間自然很少。
因為幾乎沒有女性長輩,元朝的思維其實是很分裂的。她是女子,有著被嬌寵出來的女兒家的嬌氣,也被家中男子所影響。
她崇拜著自己的父親兄長,自然也想成為他們。
“當然。”許是知道元朝要說什麼,虞晉無奈搖頭笑道,“你沒有看到,只是因為我們都躲起來了。你也知道,男子最是好臉面的。”
最後一句話,他帶著濃濃笑意,多了幾分玩笑之意。
元朝噗嗤一笑,倒是再哭不出來了。只是心頭像是被人用輕柔的羽毛撓了許久,柔軟得一塌糊塗。
“師兄,你真好!”元朝抽了抽鼻子,“我好喜歡你啊,比喜歡大哥二哥還要喜歡!”
虞晉唇角弧度微微頓了頓,須臾,笑道:“這話是在哄我幫忙吧,說吧,想我怎麼幫你?”
*
三日時間,倏忽而過。
春蒐一共持續七日,開始那日,是個極好的天氣。當日,虞晉一早便來了鎮國公府接元朝。
此次參加春蒐的人有數百,其中不包含跟著來伺候主子的下人。
饒是如此,元朝與虞晉的身份也是極尊貴的。除了皇帝與儲君,以下便是其他三位皇子與他們了。
所以他們的馬車與晏長裕的靠得極近。
只是,元朝一眼也未朝晏長裕的方向看,彷彿忘了這個人。不僅如此,到了皇家獵場後,元朝未如往日那般湊到晏長裕面前去,甚至還故意把自己的帳篷弄得遠遠的。
期間,元朝與晏長裕不是未打過照面,但兩人除了維持基本禮節,再無其他,表現得像是兩個陌生人。